第10章

“那个贱人！”慕夫人扔出第三个茶盏。

        “夫人何必如何生气？”王嬷嬷劝道，“不就是一个庶子，老爷又不是嫡庶不分的人，将来至多分点银子赶出家门眼不见为净。”

        王嬷嬷是慕夫人的奶娘，看着她接连生下两个儿子，是慕夫人最信任的下人。

        “我是在乎那点银子吗？”慕夫人眼睛淬了毒，“翠英这个贱人越来越不知礼数了，当年若不是是她那个该死的姐姐为她挡过一劫，她哪有命生下儿子？竟然还敢教儿子压我海儿一筹？”

        慕父要嫡妻安排庶子去书院读书。

        慕夫人虽然生气，但也着手安排。谁知翠姨娘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消息，竟跟慕父要求给儿子配两个小厮。

        府上庶子就没一个配小厮。

        一方面是庶子们太小，一方面是慕夫人故意的。

        她就是要区分三六九等。

        慕父一向对后院不关心，对翠姨娘也说不上宠爱，不过念在慕如烟刚帮了个大忙，就应下了这件事，交给慕夫人安排。

        慕夫人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恨得咬牙切齿。

        “好歹是七娘的生母，老爷念得紧，您面上可得做好看。”王嬷嬷说道。

        “不过一个庶女，将来还能为我儿子铺路，我没那么小气。”慕夫人眼里闪过狠毒，“倒是慕如阳那个贱种，我绝不允许一个庶子爬到海儿头上。”

        慕父匆匆回了家又出了门，家里没什么变化，不久府里又接到几位官夫人的帖子，慕夫人便带着最大的慕如云外出赴宴。

        看来慕家暂时是没事了，慕如烟心道。

        她一手捧着书，一手支撑下巴对着天残棋局发呆。

        棋子是阿姐早上派人送过来的冷暖玉子棋，颜色黑白剔透，摸上去温润舒适。整张棋盘是通透的金石砌成，斑驳交错的刀痕刻在上面形成棋局。一片黑子棋夹在纤细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半截白皙手腕随动作露出，越发衬得慕如烟桃花眸子剔透动人。

        就算慕家逃过一劫，也不代表慕父会放过卖女求荣的机会，毕竟那可是燕南王府，旁人都恨不得把女儿送进去。

        在此之前她要想出一个稳妥的法子。

        这时，一个下人捧着木盘笑脸盈盈来到慕如烟面前。

        “这是夫人送来的香膏，娘子用的好，奴婢就要去问跟夫人要些。”

        说话的丫鬟穿了件鹅黄色衣裙，衣襟上皆绣云纹，髻上一支金丝珠钗闪耀夺目。

        她叫碧玺，是慕夫人的贴身大丫鬟之一。

        托盘上是几个颜色不同的小瓷盒。

        慕如烟随手捡起其中一个掀开盖子，放在鼻子下闻，眼皮子动了一下，眸子微沉，随口问道：“只有我这里有吗？”

        “翠姨娘也送了。”碧玺低眉顺眼地说道。

        “哦。”慕如烟声音平淡，拿起一个香膏把玩，“正好我晚点去看姨娘，你先放我这里，我一并送过去。”

        碧玺一时微愣，眸子闪过些许慌乱。

        以往给七姑娘也不是没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七姑娘看望姨娘顺手就把东西捎带过去，但那是往常，这香膏夫人指明要给翠姨娘……

        早知道就先去姨娘那里了。

        庶女的院子距离正院近些，碧玺也是一时贪图方便，如今却有点悔不当初。

        “怎么，我说的话不好使了吗？还不把东西放下。”慕如烟皱起眉似要发作。

        碧玺只能让人把木盘放下准备离开。

        突然，慕如烟随手指向碧玺身后端着木盘个子不起眼的小丫头：“她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模样一般，身形瘦小，唯独眼神湿漉漉如同初生小兽，让人颇为深刻。

        “她叫阿圆，今日第一日上差。”碧玺解释道。

        小丫头满脸胆怯，低着头不敢看人。

        慕如烟轻笑一声，目光温和：“你的脸蛋也不圆呀，怎么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名字是嬷嬷取的。”小丫头阿圆说道，手指头在背后揪成一团。

        慕如烟命人给她搬了张凳子，让她坐下说话，可惜小丫头更加紧张，连话都说不清了。

        两人一问一答，慕如烟什么都没做，看上去却如恶霸调戏良家少女。

        碧玺在旁边站着如背景板一般。

        从对话中，慕如烟得知小丫头不知生父母，从小就被府上一个老嬷嬷收养，长大之后她干脆也就在慕家办差。

        “想出去吗？”慕如烟朝她露出微笑，发出了内心最后一点善心，“我可以请夫人放你出去。”

        “不，”阿圆摇摇头，小脸难得出现坚定，“嬷嬷死了，不出去。”

        “小丫头倒想得清楚，”慕如烟就勾唇笑了，用食指点了下自己，“从此往后你就跟着我吧，我身边正缺个丫头。”

        “姑娘？”小丫头愣愣地看着她。

        “阿我圆这名字不好听，我阿姐身边有了知画，你便叫知书，不求你知书识礼，但书上的道理总要会些，”慕如烟摸着下巴说道，转头看向碧玺，“把人和香膏都留下吧，这丫头我很喜欢。”

        碧玺只是一个奴婢，不敢违逆，不过临走前瞪了一眼小丫头，警告她不许乱说话。

        慕如烟全当作没看见。

        待人走后，慕如烟便安排人给知书洗漱换衣裳，东西都按一等丫鬟准备。

        “从今往后，你就住在西边的耳房，方便姑娘叫你。”知琴带着知书到处认人，给她讲解每天工作，“姑娘贪睡，醒的晚，你可不能偷懒，每日必须提前一个时辰备好热水……”

        知书不知听没听懂，反正从头到尾都是木木的。

        “怎了挑了这么个丫头？”慕如云过来看了一眼，眸子里流露不赞同，“看起来就不顶事。”

        慕如烟歪头笑了下：“她身世可怜，难得我能拉她一把。”

        慕如云以为她动了恻隐之心，没有再劝，说道：“这丫头看上去还算老实，希望她以后知恩图报。”

        慕如烟这次却没有回应。

        知恩图报？

        她从来要的就不是这个。

        低头看着手里的香膏盒子，慕如烟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把这个给姨娘送过去吧。”她把碧玺拿过来的香膏原封不动交给换好衣裳的知书。

        “姑娘？”知书胆怯地看着她，捧着木盘不知所措。

        知琴给她换了件自己没穿过的素色的裙子，由于知书身量太小，过长的袖子和裙摆显得有点累赘，不过料子是一等一的好，小丫头显得很紧张。

        她是最下等的丫鬟，平日里多做扫洒的活计，这次过来纯属凑数，从没做过类似的事情。

        “把东西放下就可以走了，姨娘不会为难你的。”慕如烟温柔笑了下，把一个荷包放在她手里，“这是给你的赏银。”

        荷包足足有一两银子。

        这是大概是知书第一次拿到这么多赏银，脸色激动通红，若不是手里拿着东西，恐怕要跪下抱着慕如烟的大腿了。

        “我会好好办差。”好久，知书才憋出一句话。慕如烟摸着她的发顶，眼神深邃，微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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