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左右为男

是月亮落到了人间,  碎了满地的银河。

        以玉琼树为圆心，涟漪状的莹白柔光一圈圈扩散，先是后苑，再是皇宫,  最后整个空中花园,  都笼罩在这荧荧如月的净化之雨下。

        而在场的几个人，星网外数以亿万的帝国子民们,  注视着这漫天星白的粲然画卷,  沉默无声,  犹如一场朝圣。

        曲涟抬起手指,  思绪被抽离于脑海外，她呆怔地看着自己的指腹，体内的异能不受控制地涌起,  凝结出点点白光，似是在欢欣雀跃地回应。

        云柚的手心抵着树干，仿佛无穷无尽的异能泼洒出来，凝成一场瓢泼大雨,  滋润帝国干涸龟裂的田壤。

        她雪色的发飘起,  皎皎流光,  与那火树银河交相辉映，恍若天上仙。

        这一幕深深地刻入了池灵均的眼底。

        似曾相识。

        好像,  就在不久之前,  他也曾感受过相似的悸动。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扬起手，那细碎的光点从指缝间流走，只留下淡淡的绮丽残影，让他望着出神。

        “女神”回应人间祈愿，第二次出手庇护他们。

        他的目光凝视着最前方的那个女孩,  久久流连，不忍惊扰，染上几分醉意。

        ——女神，对吧？

        光幕撤去，玉琼树已然恢复成原来的大小，根根枝条回归原位，树冠叶面青葱洋溢，风一起，沙沙地摩挲出惬人的音色。

        只一瞬间，就将圣女都束手无策的神树净化。

        星网上的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荒唐的猜想不断浮现在心中，然而各大社交平台已经整整十分钟没有更新过界面了。

        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星网，眼睛不舍得挪开一分，又哪来的闲暇去社交平台发帖呢？

        不管怎么说，不管这后续的结果如何，云柚这回是彻底在帝国境内出名了。

        但老天像是还不满足于此，更加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

        玉琼树虽然恢复了原状，但它的根须已经寸寸拔出，整棵树挪到了毗邻皇宫的位置，撞坏了不少精致建筑不说，还弄死了一路上的花花草草，那些飞来飞去、处理杂事的机器人纷纷瘫痪，摔落在地，截口处有电火花闪冒。

        要如何把这么高的玉琼树挪回后苑，这就是个问题。

        云柚拍了拍树干。

        大概是错觉，人们看到神树的枝叶忽然抖了一下。

        云柚波澜不惊，转手一指，点了点后苑的方向。

        她对神树平静道：“过去。”

        她在和神树对话？

        陷入迷茫的何止是后苑的几个人，当直播设备尽职尽责地把音响传过去后，网民们也懵逼了。

        有弹幕忍不住说道：[等等……虽然我听说千年玉琼树确实有灵性在，但这到底是棵树？让它听懂帝国官方语言是不是太强树所难了些？]

        [关键点难道不是为什么神树会听她的话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她真的是……的话呢？]

        有什么堪比黑洞坍缩爆发出的巨大能量，悄无声息地蛰伏在每个人心中，压抑到了极致，可以见得反弹的那一刻是何等的天崩地裂。

        谁敢妄自揣测？即使是99的可能性，但凡有1的不确定，没有人敢笃定地道出神灵名讳。

        那是不敬。

        网民可以发现，刚才提出“可能是女神”这一猜测的弹幕，眨眼间就被删除，一点进去，连号都被封锁了十年，大概号主很快就要以“传播未证实言论”的由头，被相关警局找上门喝茶了吧。

        网民们：“……”

        害怕了。

        不论帝国子民们心中是怎么猜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神树居然真的听话了。

        那高得望不到顶端的千年玉琼树，一点点挪动着根须，亦步亦趋地跟在云柚身后，明明双方的体型差距如此之大，神树却表现得像个十成十的狗腿。

        云柚拍打着它的树干：“把自己栽进去。”

        玉琼树听话地摇动枝条，根须重新钻入地底。

        就在这一刻，只听“咔”的一声，支撑到现在的星网直播间忽然全黑一片，终于不堪重负，在丝丝的电流音中断了线。

        弹幕：[……]

        网民们疯了。

        [啊啊啊啊啊！！帝国星网电台总局我m！听到没有我m！！]

        [让我看！求求你们了我要看，让我看啊啊啊啊！！]

        [早不断晚不断偏偏这时候断，很难不阴谋论啊！救救我救救我，我家医生说我得了绝症如果看不到后苑情况的话会当场暴毙在这里！]

        [那个女孩到底是谁啊，比圣女殿下还厉害，那可是千年玉琼树啊！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会真的是——]

        后半截话没有显现出来，这条弹幕又消失了。

        好，又一个号被封了。

        星网前的人们抓狂的抓狂，打电话的打电话，锤桌的锤桌，心急如焚，狂魔乱舞，从上到下全都疯了。

        谢寒关安静地盯着全黑屏的直播间，不发一言。

        副官默默地退后一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呃……元帅大人。”副官小心翼翼地提出，“要不然，我现在就办手续请皇家批准我们回……？”

        谢寒关的光脑兀地鸣响，成功把两个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走。

        他看了眼来电方向，眸光一凝，立刻选择接通。

        “什么事？”他沉声问道。

        “报告元帅大人。”另一头的将士语速极快，像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焦急又纳闷，“您命我们驻守在外星系的荒区，巡逻人员刚刚检测到了一小股恶瘴的波动，目前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移动，濒临第一星系的外围。”

        “我们怀疑是残余的虫族准备试探进攻，请元帅吩咐。”

        谢寒关的眉宇微蹙，随后又松开。

        果然来了吗……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过这时间比他预想的还要早些。

        边河星那一次异象就足够引起虫族残党的警惕了，这回帝星空中花园又出现了类似的一次大范围净化，还是全星网直播，要虫族注意不到，除非祂们瞎了。

        不过，戒备就戒备吧，试探也无妨。

        谢寒关转身离开，随手拿过搁置在桌上的军帽，重新戴好。

        他冷声道：“集结钢牢星上的第一、第二部队，随我出发，剩下的驻守钢牢星，全方位监测星系外围入口处，一旦发现有虫族意图进入，当场击杀。”

        副官高声：“是！”

        谢寒关出了基地，钢牢星外万年不变的冰雪风霜便迎着他扑来，冷到骨髓里的温度。

        他回头，似无意间眺望帝星的方向，却只一瞬间就收回了目光。

        镇守边境，抵御外族，这本就是他的使命。

        谢寒关心想。

        这种小事，没必要让女神劳心。

        ……

        帝星，空中花园。

        不论外界炸锅成了什么样子，都和现在的他们没有关系。

        云柚眼看着神树自觉地栽回了土里，她奖励似的摸了摸它垂下来的叶片，得到神树小孩心性般的蹭蹭后，她笑着移开了身。

        “好了。”云柚说，“来商量一下后面的事吧。”

        话音未落。

        一股冲力忽地袭来，直直地撞进了云柚的怀里。

        云柚整个人被撞得后退两步，微愣地低下头去，瞥见金色发旋。

        曲涟的衣裙沾上了血污，她却细致地避开了这些脏的地方，用尚且干净的部位紧紧贴住云柚，像是要把自己融进她的骨血里一样，双臂箍着她的腰际，埋头在肩窝里。

        云柚迟疑地抬起手，拍拍她的后背：“圣女……？”

        “曲涟。”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莫名固执，“请、请叫我曲涟。”

        “好的。”云柚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像给猫顺毛一样，一下一下地拍抚她的脊背，权当安慰自己可爱的好闺女了。

        “没事了没事了，事情解决了。等会儿我去查一下幕后黑手的动向，保证三天之内让他伏罪……”

        云柚话还没有说完，她后面又传来一股拉力。

        青年的杂糅了墨水香的气息就这样包裹住了她，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池灵均，双手环住她的脖子，紧紧地抱住她，不紊的吐息喷洒在她的颈侧。

        云柚：“……池老师？”

        不是，曲涟是闺女她贴贴安慰一下也就算了，你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也在怕吗？？

        池灵均抿了抿唇，镜片上泛起了雾气，遮挡住他的视线。

        他索性把镜片一扔，猫儿般窝在主人的身侧，很不得把全身沾上她的气味。

        “不敢。”池灵均轻声地说，“喊我的姓名就好……”

        云柚：“哦。”

        她瞅了瞅自己腰部挂件曲涟，又瞥向颈侧的一缕褐色发丝，艰难地挥了下手，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这两个人的态度之变化，就让云柚感觉很微妙。

        不会已经被发现了吧……？

        不对，应该说，她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被多少人扒马了？

        这厢的云柚还在思索，那厢的符玄星上看下看，觉得自己不太合群，于是也一个箭步冲上来，连同云柚最后的可活动范围——她的右手，被抱在了他的怀里。

        三面夹击、左右为男的云柚：“……”

        不管你们刚才脑补了什么东西。

        现在、立刻、马上——放开她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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