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3

左岩一身黑色，目光冷冽，戾气满身，紫色的落日穿过乌云，虚虚的照进屋来，打在他好看的脸上。

        左岩朝她走来，她心一惊，她每走一步，左岩便逼近一步。

        她双颊泛红，眼神飘忽，左岩俯身，将奖薄拾起，见到她那副胆战心惊的模样，用只能他们听见的声音说：“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少年嘴角扬起弧度，顽劣一笑，与高冷人设完全不符。

        徐阿姨在背后笑着说：“小直，别理那小子，快过来吃饭。”

        两家人一一打过招呼后入座，而直语的脑子却还混沌的厉害，她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今早也是这样，左岩以新同学的身份踏入班级，又以新邻居的身份忽然出现。

        一夜之间，她与遥不可及的左岩突然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用余光打量着吃饭的左岩，从今天起，他就正式进入自己的生活了。

        直语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春季湿润，小草发芽，她情愫横生，很是欢喜。

        这场饭局没有意料中的那么顺利，在后半段的时候，出现了插曲。

        “我说你当艺人没什么用怎么了？”左毅看上去是思想比较旧的那一类人，他似乎对左岩是当红明星这件事并不满意。

        左岩筷子一拍“在你眼里，什么可以称之为有用？”

        直语怔怔的望着站起的左岩，餐区的光线将他的背影拉的修长，黑色的发梢下，他眼眶发红，固执又无助。

        她的脑里一下子就闪起了舞台上的他。他肆意的笑着，动情的歌唱着，尽情的享受属于他的每一秒。

        回到现实，他像一个满身带刺，让人无法靠近的刺猬。他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他的生活并不像表面的那般光鲜亮丽。

        他一下子就走进了自己的世界，不带光芒，沾着暗色。

        而这，正是真实的他。

        左岩摔门而去，这场饭局也划下了一个句话。

        离开左岩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让你们见笑了。”徐怡沁歉笑着，看上去很不自在。

        “没事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今晚谢谢了，多有叨扰。”秦苓回握着徐怡沁的手。

        “要不要去找找小左，这么晚了，怕不安全。”李江源建议。

        “不用不用，他就是生会闷气，等下就回来了，这么大人了，不担心。”徐怡沁笑着回，也可以看出他们父子俩的斗争持续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好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可别忘了下次要来我们家吃饭啊！直语。”

        秦苓回头，想让直语跟徐怡沁打声招呼，但直语早已不见。

        昏白的路灯立在路边，倒影修长。飞虫环绕在灯下，将夜衬的静瑟。“哗”的一声，灌丛被袭来的风击打，落下三两片短叶。

        少女细眉紧锁，不时张望，双臂摆动，嘴里呼哧地喘着气，跑在风里。

        夜光下澈，长海之上，银光满布，偶有小船，悠悠滑行，她终于在虹远大道的尽头，看到了站在长海中央的左岩。

        少年伟岸，月色晚风，将他吹得稀碎，眺望少年孤寂的背影，她感受到了那抹黯然神伤。

        不知为何，少年一跃而下，自我摧毁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直语心急，加快脚步。

        此刻，直语心中只有一抹念想，不能让那抹星光消失。

        车流涌忙，行人匆匆。

        待那道大巴车路过后，直语奔向左岩刚刚所处的位置，却不见他的身影。

        海面苍茫，无所遮蔽，她的少年，在一阵风后，消失了。

        墨色的天际，轰雷响起，雨滴打落，直语朝海下眺望，安静的海面上只有圈圈漾开的雨滴，她焦急的转身，看着眼前纷纷撑起伞来，或是慌忙逃窜的路人。

        她的世界，突然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忽然，眼前身着一身黑衣的男人出现，直语小跑，抓住男人的衣领：“左岩！”男人回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与此同时，另一幅手拎住了她的后衣领。

        她回头，一身黑色的左岩与黑夜融为一体，金黄如瀑的星光打在他微微惊奇的脸上。

        电视机前跳舞的左岩，受伤进医院的左岩，大笑的左岩，冷漠的左岩，傲慢的左岩，发怒的左岩，直语的心一下子就紧了，她好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雨光纷乱，行人匆忙，扎着马尾辫的少女眼带泪花，在他始料不及的时候，朝他扑去。

        一阵淡果香袭进鼻腔，少女用力的环住他的腰，在他怀里一顿又一顿的抽泣，她似乎经历了比他还要难过的事情。

        很久很久以后，环住他肩膀的直语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我的？”

        答案也许就在这个夜晚。

        她宛如命中注定一般的出现，承担着不属于自己的那份痛苦，自那时候起，左岩就在心里给她留了位置。

        直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左岩怀里痛哭，左岩按住她的头顶，然后一把将她脑袋摇开，脸上满是嫌弃。

        二人拉开距离，直语还在独自抽泣着，泪眼汪汪的盯着他：“我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左岩：“”似乎又被直语这种无厘头的担心，给逗笑了。

        “我死又不是你死，你哭什么？”左岩乐出声，少年眼角满是笑意。

        “你太过分了，你这样，让喜欢你的粉丝们怎么办？”直语盯着眼前洋散不羁的左岩，吃惊开口。

        雨势渐大，海浪击着岸，哗声响响。

        左岩走上前去，按住她的脑袋，认真的说：“蠢，哪有那么容易死，先躲雨。”

        温朗轻柔的嗓音响在耳边，直语的脸不争气的红了，支支吾吾的说：“你你才蠢！”便跟着左岩的方向，跑进雨中。

        “这雨怎么突然下那么大了！”直语拍着身上的雨水，头发已湿尽。

        左岩弯着腰从小卖部出来，手里拿了两根甜筒，递给她一根。

        是草莓味的。

        见左岩开始撕手上那根香芋味的包装纸，她一个心急，大喊：“我想要那个。”

        左岩扬眉，望着她这幅一惊一乍的样子，感到有些好笑，又把手里那根香芋味的给她，没打算和她计较。

        雨滴打在鹅黄色的棚上，规律的声响将夜衬的静瑟。

        直语回头，左岩正一下又一下的咬着那根粉色的草莓味雪糕，侧颜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出一种淡淡的温柔，他其实也没那么难相处嘛！忽然又对上左岩转过来的视线，她猛的摇过头，心一急“喝额”

        完蛋！直语绝望的闭上眼睛，老毛病偏偏在这时候犯了！望着少女蠢萌的模样，左岩不禁轻笑起来。

        耳旁传来舒畅的笑声，直语“喝额”回头，少年干净明朗，眼角弯弯，散着年少独有的魅力。

        两人蹲在小卖部前，安静的观赏着雨，直到夜色消隐。

        “走了！”左岩将她送到门口，转身离去。

        “那个！”直语硬是憋出这句。

        左岩回头，眼里带着笑意：“怎么？”

        “今晚，谢谢你请我吃雪糕！”直语朝他鞠了个大弓。

        左岩留给她一个背影，大手一挥：“要还的！对了！恭喜你，你的嗝止住了。”

        直语一喜，对哦！她不打嗝了！不对！他刚刚说要还什么？！

        一抬头，左岩的身影早已不见，

        回到家，开灯，却发现母亲秦苓已坐在沙发上久候。

        “我去！”直语捂着心脏，表情惊恐，差点没被秦苓给吓死。

        见到她：“你去哪里了？刚刚都没人打招呼就跑了，没点礼貌。”

        直语低头换鞋：“有点急事。”继续往里走，接受着秦苓的训斥。

        “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家家，还跑出去疯，看看你的成绩，能不能多在学习上多花点功夫？”

        客厅处，一家崭新的黑色亮面大钢琴静静的伫立着，亮堂的灯线下，显得神秘庄重。

        直语忘不了老师对她钢琴天赋的赞许，忘不了次次夺得钢琴奖杯时的喜悦，忘不了钢琴与她的千丝万缕，可她，已决定要放弃钢琴。

        直语眼眶红热，扬着声音开口：“你买钢琴做什么？我说过了，我不会再碰钢琴。”

        秦苓站起，眼带愠色：“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语？不给你买钢琴的时候你闹死闹活，现在有钢琴了你又不要，你到底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

        这架钢琴是自李江源一个月前托人帮忙定制的独有款式，是想送给直语，作为搬入新家的礼物，却未想，她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是啊，你现在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老公，买这么一架钢琴对你来说当然是轻而易举，你过上了比之前更好的日子，你可以理所应当的享受你所拥有的一切，但我不能，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我是我父亲的女儿！你那点可怜的幸福，取代不了父亲对我的爱！从小到大，是父亲不断在鼓励我去学钢琴的，现在父亲死去了，我的钢琴梦也随之陪葬，我不会再弹钢琴，所以，以后不要让它出现在我面前。”直语将心里的憋屈怨恨全数泄出。

        秦苓大怒：“你以为你这幅半人半鬼的模样就对得起你爸吗？”

        黑暗处，李江源从房间走出：“小直，对不起，是叔叔想给你惊喜。”

        直语盯着站在角落处的李江源，这个她仅仅认识了一个月不到的后爸，没再出声，隐忍着泪水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个屋子，三个心事，一旦有人不愿覆盖伤疤继续生活，那么一切依旧停滞不前。

        第二天，秦苓照旧煮了早餐放在桌上，可能是由于昨晚二人的争吵，秦苓一早都没有出现，六点五十，直语吃完早餐准时出门。

        今天万里晴空，阳光暖照，直语推出单车，慢悠悠的走在大道上。

        忽然，她发现了同样推着单车走在前面的左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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