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冰封鱼龙之舞(下）

相比森罗万象，樱花树下的女孩明显更胜一筹。她的领域足以把未来的人拉到她那个时代，邀请后人见证那段逝去的历史。甚至，还有更变态的能力，寻找自己亲人的转世！这个领域是有记载的。虽然北冥不信什么轮回、转世、灵魂之类的东西，但这次遭遇使他开始相信。

        领域生生世世，属于轮回的范畴，最强时可以跨越时空的束缚。

        他低下头，审视自己，依旧像往常一样，腱子肉隆起，哪来到伤痕？

        幻境，整艘“鹦鹉螺号”都是幻境，都在领域森罗万象的释放范围内！东皇的伤也一样。经过幻境渲染，就像电影特效一样，远没北冥看到的那么严重。

        “或许，我们在多年之前，曾一起登上那座樱花漫天飞舞的小山。或许，我们曾是一家。”他喃喃一声，轻轻一跃，瞬间暴起，匕首如龙。

        三头犬的利爪穿过刀光封锁，北冥的匕首也穿过坚硬的鳞甲。这一刀，割下了三头犬的半个头。东皇的压力顿时减轻，怒吼着扬起手中刀，竖劈而下。北冥抛掉匕首，抱起一架冲锋枪，子弹疯狂倾泄。三头犬被冲锋枪巨大的冲击力逼的连连后退。

        冲锋枪的扫射加快了三头犬离开的速度，原本以它的皮肤，冲锋枪造不成一丝伤害。但东皇的漫天刀光，给它带来了严重的威胁。北冥被困幻境的那段时间，东皇就像一个发狂的野兽，完全是以伤换伤的打法。三头犬在东皇发狂的时候，就想溜走了，但还是晚了。

        “别逞强了。”北冥接过东皇手里的刀，他看的出来，东皇已油尽灯枯。没有了冲锋枪的压制，三头犬停止了后退。猩红色的舌头伸出体外，轻轻的舔着伤口，时不时的发出痛苦的嘶吼。北冥手持长刀，东皇在他身后迅速换上弹夹，“我去拿医疗包，你撑一下。”

        北冥一步跨过旋梯，飞奔向总控制室，医疗包有很多，但都在总控制室。离总控制室的那道电磁门还有十米时，北冥大吼：“皇泽，开门！”一秒，两秒，三秒……北冥到了。看着没有丝毫动静的门，他不由皱眉：“嗯？怎么没动静？这个白痴难道在睡觉？”一瞬间，各种画面从他脑海中略过。

        北冥不是一个有耐心讲规则的人，从来都是我行我素。妖异的彼岸花绽放于虚空，血红色的刀光刹那飘起，划过一道圆弧，轻轻落在门上。“咔嚓～”，四分五裂，北冥一闪而入。白色的吊顶、白色的控制台、白色的椅子……北冥环顾一周，这里还是原样，没发生什么变化。唯独少了戴着耳机，摇头晃脑的皇泽。

        北冥抓起控制台上的医疗包，转身就跑。他不知道皇泽是怎么消失的，至少他没看到血迹。“轰～”，正在飞奔的北冥脚下突然失重，狠狠地撞在艇壁上。“靠！抹香鲸！你大爷的！”二十米长的抹香鲸，在海水中游来游去，时不时的用尾鳍抽一下“鹦鹉螺号”。

        现在的北冥根本顾不上这些抹香鲸，弄死三头犬要紧。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冲向大厅。

        东皇正在更换弹夹，他刚刚又给三头犬来了一发。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把冲锋枪里的子弹打光，然后换上新的弹夹，周而复始。冲锋枪打的三头犬后退闪避的同时，巨大的反震力也将东皇刚刚愈合的伤口依次震开。

        两把尼泊尔匕首别在东皇的后腰带上，他盯着血肉翻卷的三头犬，撩起大衣便要拔刀。但这时北冥已经冲到了他面前，粗重的喘气声迎面扑来。浓重的医药味钻入他的鼻孔，闻的他忍不住唏嘘：“你悠着点，别让我归天了。虽然我想相信你的医术，可无论怎么看你都没经验。”

        北冥猛的下蹲，手中刀光乍现，割裂空气般迎了上去。长刀贴着利爪交错而过，擦出一串火花。利爪落在地上，留下三道深深地沟痕，然后刺入铁板中。北冥抖动手腕，长刀瞬间变向，再次切向利爪。

        那只利爪的主人是三头犬，它鼻孔中喷出的气流足以媲美岩浆，甚至连它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利爪与长刀在空中再次相碰，剧烈撞击产生的反震，顺着长刀传到北冥手腕上，震的他发麻，几乎失去对手腕的控制。这一爪刚刚相碰，下一爪便直冲北冥面门。冲锋枪的轰鸣声适时的响起，东皇盯着三头犬的头颅，疯狂扣动扳机。

        三头犬发出刺耳的嘶吼，利爪在空中肆意挥舞，瞳孔中喷出一连串的火焰。它极速后退，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通道尽头。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电光火石之间，甚至连呼吸都要暂停。北冥和东皇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惊。“看来这只三头犬，是对冲锋枪免疫了。”北冥赞叹道，“遇强则强，怎么打？”随即又无奈起来，“速度太过变态，根本看不到它移动的轨迹。”

        东皇将断骨接续，拔出插在腹部的刀片，白色的纱布几乎把他裹成了一个粽子。滚烫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出，血色浸染了纱布，涂上一层猩红。止血药渐渐失去了作用，仿佛石投大海般，再也堵不住涌出的鲜血。

        “闭嘴！那畜牲还没走！”东皇低喝道。漆黑的雾气从旋梯尽头飘荡过来，很快便将他们覆盖。北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心慌了，这一幕与他被困的那个幻境简直太像了。他立即环顾四周，但他失望了，这片黑雾没有那道曙光。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能发声却不敢说出口，连闷哼都不行。

        想要活命，唯有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死人，慢慢适应黑暗，还要祈祷对方的速度不要太过离谱。这是一种无形的心理压力，恐惧感很快就会占据心理主导，然后产生阴影。北冥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努力的睁大双眼，期望能尽快适应黑暗。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沉的，不管是走入黑暗，还是不小心处于黑暗。在发泄完内心的恐惧后，是否可以找到那盏明亮的，触摸到心灵的灯？这盏灯虽然无法照亮黑暗，却可以指引方向，找到那一抹曙光。

        三头犬可不会等他适应黑暗，一声声嘶吼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双双暗金色瞳孔缓缓亮起。黑雾的中心就是半跪着的北冥，密密麻麻的瞳孔盯着他，北冥头顶一阵发麻。接着他听到了钟声，其中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另一种声音，模模糊糊的，极为遥远。

        那个模模糊糊的声音，似乎来自天上，仿佛神袛在低语。又似远古先民的祭祀声，伴随着血雨腥风席卷而来。无边的黑暗中，除了暗金色瞳孔，终于出现了另一种颜色，伴随着浓重血腥味的血色。仿佛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宙斯降下血雨腥风用来惩罚他。

        虚无缥缈的声音越来越响，从模糊到清晰，从低沉到洪亮。那不是一位神灵的声音，而是数不清的神灵。他们的声音层层叠叠，最后汇成一声堪比雷声的巨响，从云端落下，犹如惊雷炸响般直穿耳膜。

        北冥身边的黑雾尽皆退散，东皇眼前出现了刺目的光芒。浩瀚的大地上，万族匍匐，祭祀诸神。浩浩荡荡的祈愿像孔明灯一样，载着先民的心愿飘向天空，亦如点点星火。可这其中，有一个祈愿显得尤为不同。

        它既不是飘向天空祭祀诸神，也不是飘向大地祭祀恶鬼，更不是飘向海洋祭祀那些隐居的仙人。而是悬浮于空中，祭祀这天地万物，祭祀这芸芸众生。

        “这幻境还不错。”东皇笑道。他站在一颗苹果树下，靠在树干上，看着那些越飘越远的祈愿。“你说，神会实现他们的愿望吗？”东皇摘下一个苹果，张口就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吃的这个苹果，的确不错。”北冥手里也有一个苹果，红的发亮，清香扑鼻。

        他们也不急，就这么看着。一环扣一环，他们刚刚走出“幻”的幻境，就进入了先民祭祀的幻境。前一个幻境的布局者是三头犬，那么这一个幻境的布局者又会是什么东西？前一个幻境的范围是“鹦鹉螺号”，这一个呢？前一个幻境的领域名称是森罗万象，这一个呢？一连串的问号在北冥脑海中蹦哒。

        他忽然想到一个很可怕的真相，自己或许陷入了轮回！而且还是幻境的轮回！就在这时，天崩地裂，血雨纷飞，江河倒流。祭祀声离他们远去，无边的黑暗再次将他们包裹。云端之巅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模糊。北冥眼皮沉重如铅，缓缓睡去。

        当第一丝光芒穿透如铅重的眼皮时，北冥感觉到自己耳边呼啸而来的风声，似乎夹杂着些许金属质感。他下意识的挥动手中的东西进行格挡，紧接着巨力传来，他被震飞了，重重的砸在墙上。这一震，把他震醒了，鲜血“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睁开朦胧的睡眼，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映入他的视线，还有那刺骨的疼痛以及醒目的鲜血。抬起头来，环顾四周。白色的艇壁、白色的通道、尽头那金色的旋梯，一切如旧。他回头看去，并没有东皇。总控制室的磁悬门紧紧闭合，开门的系统正不断冒出火花。

        北冥缓缓站起，回头，盯着那只幻。然后，很不爽的拔刀，脚尖轻点地面，极速前进。

        下一刻，刀光亮，残肢起，碎骨漫天久久不落。

        匕首狠狠地切入“幻”的心脏，北冥抖动手腕，把它的心脏震成肉泥。无形无色无味的尸体落在地上，北冥毫不犹豫的再次挥刀，斜指前方。第三只“幻”倒在大厅中，不停的抽搐着，心脏碎裂，头颅翻滚。北冥看着这两只幻，轻轻摇头：“又是一个幻境么？”

        他踏上旋梯，向武器库走去。“第一次是三头犬把我拉进幻境，东皇与它厮杀破解了幻境。第二次是很多三头犬，最后幻境自己崩溃。不对不对，那幻呢？地狱门呢？皇泽呢？说不通，这究竟是幻境还是轮回？”他越想越乱，就像那片黑雾般，没有丝毫光彩。

        旋梯尽头，他走向武器库。一只幻嘶吼着扑来，匕首在北冥手中翻飞如蝶，轻盈的舞动着刺进它的心脏。手腕抖动，心脏碎裂，尸体四分五裂。现在杀幻，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开玩笑么？厮杀了这么久，要是连弱点都没看出来，真的要怀疑智商了。

        “吼～”，绵延不绝的嘶吼声，在通道各处回响。北冥精神一震：“终于来大的了。”三十只幻同时发现北冥，挥舞着利爪冲来。妖异的彼岸花第一时间被他释放，瞬间席卷整个通道。“噗嗤噗嗤”的心脏爆碎声一声接着一声的响起，匕首回袖，北冥踏尸而行。

        金色的波纹无声无息的扩散，缓慢逼近北冥所在的通道。

        领域!!!皇威浩荡!!!

        北冥走到武器库门前停下，现在，这扇门还没有变成猩红色的地狱门，也没出现虎视眈眈的三头犬。他干脆直接坐下，闭目养神，默默等待三头犬的到来。这一层的幻都在这个通道，全被他杀了，一路上完全是残肢断臂铺路。他在等三头犬，也在等东皇。

        现在的他颇像个犯错的孩子，默默躲起来等待家长。雪茄被他叼在嘴里，换气时吐出一个个圆圆的烟圈。烟圈越飘越大，颜色越飘越淡，高度越飘越高，然后缓缓散去。就在这一刻，北冥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汗毛竖起，双眼猛的睁开，瞳孔瞬间收缩。

        在飘散的烟圈下，一道金色的屏障正朝着自己缓慢逼近。“皇威浩荡？”北冥手中匕首横握，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金色的屏障铺天盖地的涌来，一个散发着金属光泽的人出现在屏障下。放荡不羁的面庞，霸气侧漏的神态，背上那柄未出鞘的长刀，他是东皇。

        北冥松了口气：“这家伙，这么久没见他，跑哪去了？”东皇一步步走来，令北冥诧异的是他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笑意！北冥的警惕心再次提起，手中的匕首轻轻颤抖着，似乎极其渴望这场战斗。“东皇！”北冥一脸轻松的开口，但声音却异常的冰冷，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座冰山般，没有丝毫人情味。

        东皇缓缓停下脚步，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玩味的看着他：“你要臣服于吾吗？”上一秒他还像高高在上的神灵般，俯瞰着北冥，但下一秒就成了蹿进羊群的狼。刀锋轻颤，刀柄低鸣，长刀隔空震动。“猎物!”他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残暴，映照出万般兴衰。

        “就凭汝？”北冥疑惑着挥刀，他最怕的情况发生了，东皇忘记了他。这代表着，他要么进入了一个新的幻境，要么进入了轮回且从未离开过。“从帝王变成暴君了”虽然脑海被问号填满，但手中刀却没有丝毫迟疑，“一言不合就开打？”

        北冥平生第一次感到麻烦了，“总不能一直困在幻境里吧？什么领域能强到这种地步？”

        匕首与长刀交错而过，擦出刺目的火花。接着，匕首瞬间变向，迎上漫天落下的刀光。

        这一次，北冥不像杀幻那般轻松了。他从东皇金黄色的瞳孔中看到了来自帝王的杀机，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唯有臣服。匕首在他手中翻飞，随意的转来转去，诡异莫测，令东皇猝不及防。长刀迎面劈来，匕首迅速移动格挡在腰间。“砰！”的一脚，北冥一脚踹在东皇胸口，将他踢得倒飞出去。

        东皇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面孔扭曲的怒吼：“你竟然敢伤到我！混蛋！”金色的光芒突兀的亮起，刹那逼近北冥，想要把他笼罩在其中。

        “呵，伤你又如何？”猩红色的光芒，宛如潮水般迸发，向着东皇席卷而来。同时，一朵朵妖异的彼岸花，争相绽放。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恐怖的波动，瞬间传到东皇脚边。

        彼岸花开，皇威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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