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求生第十一天

霍彦白没有立即说话，他只是一声不吭地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戏谑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投向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祁凌屿。

        宛如一只守在自己主人面前的阿拉斯加犬。

        祁凌屿一只手虚揽着周一元，另一只手捏着已经喝了一半的玻璃杯，杯里的啤酒还在不断往上冒着气泡。

        有点意思。

        霍彦白指腹轻轻抚挲在杯口，他挑了挑眉，泛着银光的眼镜凑近祁凌屿，“小祁祁，你——”

        “很不对劲。”

        祁凌屿淡淡地瞥了眼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笑容的霍彦白，并没有接对方的话，“说正事。”

        霍彦白耸耸肩，跨腿坐在了一个倒扣的酒桶上，厚重镜片下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所以，今天出现在安全区的丧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

        “不知道？”

        霍彦白蹙紧眉头，音调随之上扬，“你说你不知道？”

        祁凌屿默不作声，他动作轻柔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鼻息趋于平稳的周一元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自己肩头。

        等到做完这一切后，他这才重新对上霍彦白凌厉的视线，语气淡定地说：“我的确不知道。”

        “和他有关系吗？”

        霍彦白换了一种询问方式，意味深长地望向一旁陷入沉睡的周一元。

        周一元已经喝醉了，脸颊红扑扑的，就像是夕阳尽头的那抹橘红，渗透在白皙的皮肤上，甚至连眼角都被浸染得微红。

        他似乎察觉到了霍彦白审视的眼神，就算昏沉沉睡过去，周一元也无意识地嘤咛几声，额头埋进祁凌屿的颈窝处，不由自主地蹭了蹭，脸埋得更深了。

        湿热的气息扑打在祁凌屿裸露在外的颈脖子处，凸起的喉结微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祁凌屿不露声色地望向嘴唇紧抿的霍彦白，“在你和周一元一同出门后。”

        走丢和迷路只是借口。

        真正目的就是想要试探周一元。

        在两人分开后，霍彦白并没有走很远，他只是跟在周一元身后，仿若猫头鹰一样，全程静静地谛视着周一元。

        霍彦白面无表情，过长的刘海垂落在额间，他和祁凌屿对视良久，终究还是扭头，嘴唇微微撅起，不甘心地举着酒杯嚷嚷道：“是是是，确实和他没有关系。”

        说罢，他话头一转，“不过，有一点值得怀疑。”

        “？”

        “你是在西区找到他的，对吧？”

        “是。”

        “但是，你应该知道，西区那一片区域的各个出入口，我们都有监视，我问过其他人，没有任何人经过出入口。”

        说到这里，霍彦白放下手里仅剩下些白沫的啤酒杯，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也就是说，小元元不是其它地区进入西区的。”

        “他从一开始就在那里。”

        “然而，据我所知，西区已经被丧尸全部占领，理应不会有正常人类出现。”

        霍彦白说话的时候，祁凌屿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并没有插嘴，等到对方说完后，他才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句，“所以，你觉得呢？”

        祁凌屿黝黑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霍彦白。

        犹如猫眼石般，夺目又耀眼。

        护犊子那么明显是生怕我看不出来吗？！

        霍彦白一口老血憋在胸口，余光从祁凌屿搭在周一元肩膀上的手一扫而过，他暗暗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接嘴道：“可信！”

        “嗯。”祁凌屿唇角勾了勾，“你觉得就好。”

        见祁凌屿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霍彦白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他按耐住想要把酒杯扣在祁凌屿头顶上的冲动，接着问：“暂且撇开小元元不谈，你觉得丧尸这次袭击安全区的理由是什么？”

        祁凌屿沉默几秒，他沉吟道：“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

        “周一元从西区带回来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听到这话，霍彦白感觉自己接收的信息量过于巨大，他愣是望着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情绪的祁凌屿好几秒后，才颇为迟疑地开口问道：“是小元元生的？”

        “……”

        祁凌屿漠然地瞥了霍彦白一眼。

        霍彦白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问的问题有多白痴，他掩饰性地捂嘴轻咳，转移话题，“那孩子呢？现在在哪里？”

        “红姐那里。”

        “那小元元有说孩子哪儿来的吗？”

        祁凌屿眼眸有光一闪而过，嘴唇嚅动了一下，“……没有。”

        “行，我知道了。”霍彦白没有漏看祁凌屿眼底闪烁的情绪，他并未多问，反而重新拿起自己随意放置在一旁的酒杯。

        侧身从木桶里放满一杯，霍彦白扭头朝祁凌屿举杯，“来一杯？”

        祁凌屿端起杯子。

        “叮！”

        两个杯口轻轻触碰。

        祁凌屿仰头，一饮而尽。

        甘甜顺滑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激得霍彦白牙齿不自觉一阵哆嗦，他满足地长舒一口气，“爽！”

        趁着酒意，霍彦白挑眉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如果丧尸真的是冲着孩子去的话，它们出现第一次，那么肯定还会出现第二次。”

        “过两天出发，南移找物资。”祁凌屿将酒杯放置在一旁。

        经过这一次丧尸的攻击，仓库里的子弹和汽油即将消耗殆尽。

        因此，在下一次丧尸进攻前，必须加紧填充物资。

        “南区？”

        “对。”

        得到祁凌屿肯定的回答后，霍彦白眼睛都亮了起来，“我——”

        “你呆在这里。”祁凌屿打断霍彦白的话，没等霍彦白再接着说什么，他接着道：“安全区不能没有领导人物，你得留下。”

        祁凌屿的态度很强硬，不容置喙。

        暴君！

        妥妥的暴君！

        看你这样还怎么追人！

        霍彦白撇了撇嘴，聊天的兴致全无，他气呼呼地抱着酒杯冲进举杯狂欢的人群里，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祁凌屿。

        “嗯……热……”

        原本处于昏睡中的周一元不舒服地挪了挪自己的头，他嘴里呼出热气，双手不住地在领口处扒拉。

        察觉到动静，祁凌屿顺势低下头。

        周一元正胡乱扯着自己的半开的外套，露在外面的那一小截颈项整个都红透了，就连耳垂都粉嫩嫩的。

        他挣扎着睁开眼，双眼布满水雾，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好热……想脱衣服……”

        祁凌屿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个枕头好硬啊……”

        喝醉酒的周一元浑身无力，他本能地以为自己还在家中那舒服的软床上，手指胡乱摸上祁凌屿只穿一件黑色背心的胸膛。

        “唔……我的枕头怎么那么硬？”

        周一元微微蹙紧眉头，偏生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动摇，看起来就像是在认真地凝视枕头。

        滚烫的掌心使劲抓了一把祁凌屿的胸膛，偶尔与对方露在外面的肌肤相互触碰，到最后，周一元竟是将祁凌屿的衣服揉得皱皱的，甚至用自己滚热的额头去轻顶那个“枕头”。

        祁凌屿的手还徐徐搭在周一元腰间，他感受到一团炙热的火焰在胸前不断拱动，咽喉有些干渴，眼睛望向不远处粘黏着啤酒沫的酒杯。

        手指刚一动弹，周一元就如同圆滚滚的仓鼠般，两只手在祁凌屿怀里翻动了一下，不顾自己凌乱的冲锋衣，硬是滚进对方胸前，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重新睡了过去。

        “呼——”

        听着周一元如释重负的呼吸声，祁凌屿彻底僵在了原地。

        眼神往下一撇，祁凌屿可以看见周一元红润的嘴巴微张，毫无防备地睡在那里。

        无害。

        又餍足。

        不知过了多久，祁凌屿才缓缓地伸出手，轻手轻脚地将周一元的上衣领口给重新扣上。

        继而，一手扶住周一元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对方的双腿，稍稍用力，便轻而易举地将周一元稳稳地公主抱起来。

        “啪嗒！”

        有什么东西从周一元上衣口袋里掉落，撞击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祁凌屿徐徐低头，顺着声源看过去。

        烤成焦色的机身。

        细长的英文花体字。

        是一个打火机。

        祁凌屿微眯眼，他动作轻柔地单手环住周一元，蹲下身子，捡起了那个打火机。

        指腹在字母上一点点滑过，祁凌屿侧头看向嘴唇轻微嘟起呼吸的周一元。

        良久，他才将打火机放进周一元的上衣口袋里，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重新将对方抱起。

        ——“喝、喝、喝！”

        ——“今天晚上不醉不归啊！”

        ——“快喝！”

        ——“……”

        大堂里人声鼎沸，所有人的脸颊都喝得通红。

        在挺过几轮后的霍彦白不经意扭头，便看见祁凌屿抱着周一元远去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

        “霍哥！那是嫂子！”

        一旁喝高的光头也看见了这一幕，他上前一把揽住霍彦白的肩膀，大着舌头又说了一句，“嘿嘿，嫂子！”

        说罢，他就“哐”一下，傻笑着倒在地上打滚了。

        霍彦白：“……”

        嫂子不嫂子的我不知道。

        但你真的是傻子。

        头疼地拉了个人扛光头回去，霍彦白放下酒杯，伸了个懒腰，也跟着转身离开。

        然而，前脚刚踏出大堂，霍彦白后脚便重新回到之前祁凌屿所在的地方。

        倒扣的木桶上赫然摆放着一个打火机。

        机身的字母闪烁着耀眼的银光。

        zombie。

        丧尸。

        霍彦白坐在研究室的椅子上，脸上蒙着口罩，只露出厚厚的眼镜，透过昏暗的灯光，镜片上倒映着那个银白色根本打不着火的打火机。

        他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把玩着三根手指般大小的打火机，腕部轻微用力摇晃机身，里面隐约有液体相互碰撞的声音。

        与普通打火机那种黏稠的声音不太一样，眼前这个机械打火机发出的声音稍显轻脆，里面似乎还存在其它东西。

        “这个打火机到底有什么新奇的地方？”

        霍彦白上下打量着从外表看过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打火机，“小祁祁给我，是想让我从里面发现什么？”

        透过口罩的声音有些闷沉。

        “嘛，先拆开看看再说吧！”

        只迟疑几秒，霍彦白就释然地扯过一旁的封口玻璃罩，双手通过封口处伸进去，他用钳子和镊子小心翼翼地拆开打火机。

        先是机身外壳的罩子。

        然后是螺丝。

        锯齿。

        ……

        霍彦白一点一点用手术刀撬开覆住打火机的盖子。

        “咔！”

        打火机被完全拆卸开来。

        透明的玻璃罩内侧忽地蒙上了一层薄雾，肉眼可见地逐渐结成冰晶，粘附在玻璃上。

        “滋啦——”

        晶莹剔透的结晶蔓延开来，竟是在眨眼间，狭小的玻璃罩内就形成了一张小巧玲珑的、犹如蜘蛛网般的痕迹。

        看到这一幕，霍彦白眼睛微眯，手里握着的打火机残件里的液体早就消失殆尽。

        “怎么回事？”

        霍彦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脸部稍微贴近玻璃罩，透过灯光仔细端详那些附在透明玻璃上的结晶。

        所有的晶体都是粘黏在一起的，呈现放射状，而最终却总能连接到一个中心点，那里嵌着点白。

        这是什么？

        霍彦白不由得凑近了。

        那点白轻微动弹着，就像是脉动的虫卵，静静等待孵化。

        霍彦白小心翼翼地从玻璃罩里伸出手，拿了镊子，动作极为轻柔地夹起那枚虫卵，放进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试管内。

        就在白色的卵脱离晶体的那一瞬间，贴在玻璃上的那些冰晶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霍彦白巨大黑色的影子倒映在身后的墙壁上，放置在铁架上的罐子里的各类器官竟然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来。

        其中一个罐子里的眼球表层开始爆出青红色的血管，瞳孔睁大，直勾勾地盯着手拿试管的霍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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