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人去如烟散

“你……你好残忍。”伊诗语咬着牙说道，原来她是这样出生的！

        “既然你都不要我，又何必出现在这儿呢，你放心，我不会恨你的，恨一个人太累了，尤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我会忘了你。确实，你不配当一个妈妈。那个男人更不配当一个爸爸，这辈子我都不会承认他的。”说完，伊诗语绝决的站起身，准备离去，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又恨又爱的感觉了，那明明是幸福的母爱，却让人痛彻心扉。

        女人慌的扬起右手，哀求道：“小语，小语，不要走……陪妈妈一会儿，好吗？再陪妈妈一会儿，好吗……”

        伊诗语回眸，嘴角带着一抹残忍的笑：“现在想起让我这个女儿陪在身边了，早干嘛去了？”

        “咳……咳咳……咳咳……”女人似乎咳得真厉害，脸色憋得都有些红了，双手捂着嘴巴，胸口不断剧烈起伏着，咳过一阵之后，女人又抬起头乞求着伊诗语。

        而伊诗语却眼睁睁的看着她手上那一摊鲜血，一滴一滴的滴在雪白的被子上，如一朵朵梅花盛开在这雪白的世界里，妖艳，狰狞，如鬼魅的食人花一般。

        女人的嘴角也沾染了鲜血，可她竟全然不知，依旧哀伤的望着伊诗语，乞求她不要走，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与嘴角那抹妖艳的红形成鲜明的对比，身体也似乎一下子虚弱了很多，连呼唤她名字的力气都没有。

        伊诗语眼里，那一滴滴鲜血不断在被子上蔓延，她的心剧烈的颤抖着，抽蓄着，想哭。

        “小……语……”女人扬着的右手终于支撑不住也垂了下去，削瘦的身体缓缓的躺地了床上，只有一双眼睛，依旧噙着泪花，望着伊诗语，不肯闭上。

        伊诗语快步走到她跟前，紧紧握住她的右手，她的手冰凉得吓人，拭去她嘴角的血渍，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你怎么样？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女人看着伊诗语紧张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就连眼睛里也是幸福。

        忽尔，她的胸口又一阵起伏，扬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雪白的被子又被染红了一大片，伊诗语吓坏了，拼命的喊道：“来人啊，医生！医生！快救救她！医生啊！”

        叫了半天，那扇紧闭着的门没有一点动静，她想起护士们离去时说的话，忙双手疯狂般的按起了床头边上的按钮，她的手上也沾满了血，按起按钮来有点滑。

        女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又缓缓的扬起右手，抚上了伊诗语的脸颊，瞬间，伊诗语的脸上也沾上了一道道血痕。

        “小语，别动，让妈妈好好看看你。”她小声说着，双眼似乎比刚才有神一些。

        看着她的样子，伊诗语喉咙里堵得很难受，心里像是被人浇了硫酸一样，是那种灼热而又撕心烈肺的感觉。

        紧接着，医生护士一群人都涌了进来，将整个病床围得水泄不通，两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靠近欲为他输液，女人却挥手拒绝了他们，她早已知道自己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此刻她只想再好好看看她的女儿。

        “医生，护士，谢谢你们，不过没用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跟我的女儿在一起。”女人如梦呓般的声音说道，脸色苍白如纸。

        医生无奈的看了看他，摇了摇头，都走了出去。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伊诗语和女人两个人，女人越发显得虚弱了，那双眼睛也如黑夜里独自闪耀的星辰一般，渐渐的黯淡了下去。

        “小语。”女人的声音很微弱，但在静可闻针的病房里，伊诗语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你知道吗，其实你跟那个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嗯。”伊诗语紧紧的握着她越发冰冷的双手，抑制着心里的痛苦，纵然是再恨，她毕竟是她的母亲，血缘之亲是怎么都割不断的。

        “女儿。我有些冷，你去把窗帘打开好吧？我想晒晒太阳……”直到生命走到终点的这一刻，她才放下一直缠绕了她二十多年的梦魇，这一生的束缚终于在这一刻放下了，她突然觉得一身轻松。

        “嗯。”伊诗语起身将白色的窗帘刷的一下拉开，有些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女人禁不住侧了侧头，她有多久没有见到太阳光了？似乎从她病重开始，那挂窗帘就不曾拉开过。

        伊诗语又默默的坐回到她床边，静静的守着她，女人微眯着眼睛，看着伊诗语，道：“女儿，我想睡觉了，你能陪我睡会儿吗？”

        “嗯。”

        伊诗语轻轻的俯下身，趴在了她瘦弱的身旁，轻轻的抱着她，贪婪的呼吸着这属于母亲的味道，只是此时此刻，这味道混合了些血的腥味。

        起初，女人的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了几下，就像一般的母女一起睡觉的情形一样。

        “小语，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着，不要去强求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能好好的活着就该知足。”女人喃喃的说完，轻拍着伊诗语的手便停了下来，眼睛也缓缓的闭上了，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伊诗语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她依旧静静的趴着不动，她还没准备好去面对这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的悲伤，只是眼泪一直流，打湿了一片白色。

        “妈。”伊诗语轻轻的呼唤了一声，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心安理得的喊出了这个字。

        “妈，你听见了吗？我原谅你了，妈，妈，妈，妈，妈，妈……”她叫了好多遍，趁现在她的妈妈还在她身边，她恨不得将这十几年来没喊的妈全都补上。

        忽尔，伊诗语直起身，看着那双已然闭上了的眼睛，疯狂的喊道：“妈——”

        这一刻，她终于痛痛快快毫无顾忌的喊了一回妈，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伊诗语没有再哭，脸上只是无尽的失落与怅惘，也许是因为她的眼泪真的流干了，无泪再流，也许是她看到妈妈离去时嘴角那一抹幸福的笑容了，反正她就是死活流不出眼泪了。

        幸福转瞬即逊，来得快，去得也快，原来，她找到妈妈的那一天，就是她妈妈的死期，如果这样，她宁愿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她宁愿这又是她做的一场悲伤的梦，她宁愿妈妈在她心里的定义永远只是银行卡里的一串数字，至少，那时候的自己心里有个牵挂，知道在地球的某个角落里，有个人记着她，养活着她。

        伊诗语一个人在病房里呆了很久，直到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下来，她才缓缓的走出了病房。

        蓝啸雨不在了，只有阿心守在病房外，见到伊诗语走出来，忙上前一步。

        伊诗语木然的看了看阿心，对他说道：“她死了。我妈妈死了，去告诉医生。”

        阿心沉声道：“伊小姐先去车上吧，这儿我会处理好的。”

        于是，伊诗语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车上，静静的坐着，脑袋里一片混乱，怎么就静不下来，心里说不出是麻木还是疼痛。

        第二天，伊诗语去了妈妈生前住的地方，整理了她的遗物，遗体火化之类的事情都是交给阿心处理的，奇怪的是伊天成竟然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一次，无影无踪消失了一般，不过伊诗语不想去思考他为什么不出现了，因为无关紧要了，他们早就没有感情了吧……

        伊诗语突然发现妈妈是带着很多秘密离开的，她没告诉她爸爸是谁，没告诉她伊天成到底有没有跟她离婚，好像，伊诗语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仅仅是知道她是自己的妈妈而已。

        人去如烟散，爱恨随风飘。

        阳光依然明媚，岁月依旧静好。不论有多大的暴风雨，总会有雨过天晴的时候。因为生命还存在，生活就要继续。

        一辆银白色的车稳稳的停在了某大医院外，接着，蓝斯迅速开门下车，然后贴心的走到后面打开后门，扶着一个孕妇从车子里缓缓的走过来，小心谨慎的呵护着那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谢谢。”女人笑着看着蓝斯说道。

        “别急着谢我，小心点。”蓝斯搀着女人的手臂说道。

        “嗯。”两人缓缓的向医院里走去。

        女人穿着肥大的孕妇装，外面套着一件淡蓝色的开衫，看起来朴素端庄，脸上的笑容溢满母性光辉，连眼神看起来都很柔和。

        走到医院里挂了号，女人拿着单子走进了检查室，蓝斯坐在走廊外的长椅上，看着旁边一对对前来做检查的夫妻，禁不住露出一抹苦笑，旋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很快，女人便拿着检查报告出来了，蓝斯忙迎了上去，问道：“结果怎么样？宝宝健康吧？”

        “嗯。”女人幸福的抚了抚肚子，点头说道：“嗯，很好，没事，宝宝很健康。你看。”

        蓝斯接过女人递过来的单子，然后搀着女人走了出去。

        “蓝斯，谢谢你每次都陪我来检查，每次都挺麻烦你的，真是不好意思。”两人一边走着，女人一边幽幽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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