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天野响月忽视很想吐。她感到胃部痉挛，头昏目眩，胸口发紧，难受得就像是空腹的时候在颠簸的公交车上看完了一整本小说。

        这并非是因为她看到了过于血腥恐怖的场景。对于她而言，青鬼虽然长相扭曲，但在油管看各种实况主和管人的游戏实况，加上本人通关过一遍之后，她早就看到没有感觉了。至于尸体头部被砸烂的惨状——巨大的长方形石块稳稳地将它压住，她压根看不清楚。

        她很冷静。虽然青鬼她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遇上，但她早有预料，加上之前和森鸥外外出的那次还遇到了更危险和更有压迫力的鬼魂，她不应该被吓倒。

        难道是过度使用能力的副作用？毕竟她是刚刚在情急之下下意识使用了诅咒的能力——那蛮不讲理的巧合确实似乎太过牵强，说是反噬也说得通……断断续续的思绪很快被更强烈的晕眩感打断。

        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天野响月捂着嘴，喉间有什么涌上来了，她用尽全力将胃液混合物压下去，紧张感与强烈的困惑让她不受控制地弯下腰，细密的冷汗开始在她的额角冒出。

        这番夸张的举动在他人眼中并不奇怪，因为这是一般人看到尸体的正常反应，尤其是怪物的尸体。

        原本在洗手间那边的三人早就来到了玄关处集合。即使没有吐出来，其他人看到这凶案现场般鲜血淋漓的场面后也很不舒服。不过在他们心中，恐惧感要大于恶心的感觉，特别是武，他已经抖得像筛子一样了，只靠着最后一丝理智才没有崩溃地大哭大叫。

        一只手放上了天野响月的后背，安抚性地拍了拍，力道轻柔。

        一开始难以忍受的晕眩感消退了，她直起腰来一看，发现那人是射落。他正皱着眉，明艳的面容因为担忧而暗淡了几分。

        射落向来有种独特的气质，男女之别似乎真的在他面前成为了微不足道的东西，就连有些厌恶现实男人的天野响月都不抗拒他的接触。不过，这不代表她喜欢被人触碰。幸好，见她抬眸，紫色长发的年轻人就收回了手，又问道：“天野君，你还好吗？”

        同样的问题他已经问了两遍。只是这次天野响月不再是心不在焉般的冷静，她侧目躲开了与射落的对视，深呼吸着的同时有些急切地点头，过了几秒才说：“……就是有点头晕，现在没事了。”

        二人之间短暂的小声对话并没有受到其他人的注目，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具冲击力了。

        最先作出行动的是浩，他转过身快步走到大门，却发现本来可以轻易推开的门扉打不开了。

        他说：“门锁上了。”

        “卓郎呢？”脸色发白的美香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艾莲的右臂，指尖用力，将她衣袖的其中一段揉成一团。虽然她余悸犹存，但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们之中少了一个人。

        天野响月视线停留在艾莲上臂衣袖处那小小的旋涡上，没过几秒又淡然地移开目光。

        浩回想片刻，说：“刚刚我们听到了右侧的厨房传来声音，然后我和射落先生去查看之后发现有碗从厨柜上掉下来了。当我们走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怪物追着武跑去你们那边，我和射落先生折返到厨房拿了武器。”指平底锅。

        解释完经过，他终于说出重点：“卓郎应该是往房子里面逃跑了。”

        偏向头脑派的射落和浩都不是有着异能力或者灵力的人，力量和体型上也不具优势，就算追上了武和那只青鬼，赤手空拳也只是送菜。当然，事情也许有更好的应对方法，但情况危急之下这已经是不错的反应了。

        美香咬了咬唇。“……响月，你能试试撞开大门吗？就像之前那样。”

        “我去找卓郎。”浩说。

        射落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卓郎失去了踪影，现在的六人里，大部分人都保持着冷静，甚至艾莲还在若无其事地微笑着，这当然是好事。但他察觉到一件事：大家并不是上下一心的。

        表面上，一开始大家的目的是来调查洋馆是否真的有怪物出现，但当怪物真的出现后，不再有人操心这件事了。美香和武虽然也担心卓郎，但更想先离开这里然后再报警。怪物已经死了，但这地方让他们起鸡皮疙瘩，他们只想快点出去。这是人之常情。

        没人知道艾莲在想什么。就连天野响月都表现出了不适，她却还是笑盈盈的，彷佛出现过的不是什么怪物，只是渺小的蚂蚁，也不在乎同学或惊吓或惶恐的心情，连脸上装一下的功夫都不想浪费。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武是提出要来洋馆的人，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内幕。

        看到浩想要单独去寻找卓郎，他当然是要制止了。

        “大家，请听我说。”射落将心里的种种猜测放到一边，轻咳一声后沉声道：“虽然这只怪物现在已经不会造成威胁了，但是这栋洋馆里很有可能还有牠的同伙。”

        本来就在不安的几人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武还“噫”地惊叫出声。

        “厨房里有齐全的厨具和碗筷，但完全没有人使用过的痕迹，也没有通风的窗户，基本上排除了是老鼠或者风吹倒的可能性。而且，传言里这里明明是荒废的地方，却还有水电，这不合常理……除非是有人在借着传言吸引人前来。目的恐怕也不是要给人一个惊喜这么友好吧。”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但他没必要在现在一一向人解释。

        “但是这些东西都不是现在的我们要在意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卓郎，然后离开这里，之后再告知军警或者武装侦探社。不过大家也不用太害怕，毕竟他们还没有现身，说明一定程度上不想暴露，或者说他们无法确保能在武力上击败我们这么多人。”

        虽然被视作奇怪的人，但射落本身容姿过人，说起这话来也带着让人信服的气势，听见他平稳的声音，便是最胆小的武也安心了几分。

        另一边，天野响月在撞门。这次她仍然使用了灵力，但门却纹丝不动。她感觉到了大门之上还有一层坚硬的屏障——有另外一种超自然力量，并且强度比目前的她所能操控的灵力要强。

        尝试了两三次，最后她放弃了。“撞不开。”

        “怎、怎么会这样……”武面露绝望，他又开始因为恐惧颤抖了。

        艾莲抢在射落之前说：“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让响月和射落先生一起去找卓郎如何？至于其他人嘛，我们可没有能对上不法分子的能力，所以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作为外人的射落看出了艾莲身上的违和，但她的熟人们反而一点都不在意她轻描淡写的样子。也许，她处变不惊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也可能是她身上的某种特殊气场令人不敢置喙……没有人质疑她的不合群。

        她所说的其实也是武和美香心里所想的，因此他们都没有异议。唯独浩说：“我也一起去找卓郎，分头行动效率更快。”

        有人反驳她的话，艾莲的笑容却不变。“嗯，前辈说得也有道理呢。”

        只有天野响月看出来了。黑发恶魔不在乎卓郎单独行动是因为她很确信这个凡人很弱。因为他弱小，所以就算能侥幸活下来，也不会对她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并且就算他死了，她也完全不在意。因此她不但不制止，还鼓励他一个人送死。

        虽然天野响月知道浩八成就是游戏主角，活下来的机会很大，但是……玩家可以无限次读档重来，他却不可以。现实世界中的浩是否真的能打出结局？最好不要赌。

        说实话她和浩他们非亲非故的，如果他们要作死的话她也不想拦。艾莲说过她是利己主义者，但她也不是完全冷酷无情的人。出于良心，她还是劝阻道：“这不好吧？怪物一拳能打五个你，我觉得分头行动不行。”她只是随口一说，要是浩不听的话，那她就不管了。

        浩：“……”

        射落没忍住勾起了嘴角，但为了顾及浩的心情，他又正色道：“嗯，虽然天野君的说法可以再婉转一点…但确实是一起行动比较安全呢。”

        浩也并非独行侠的性格，否则他也不会即使不信鬼神之说还被朋友强行拉来洋馆，所以他爽快地点了点头：“好。”

        尽管情况和艾莲一开始提出的不同，她还是没有反对——事实上她也没有理由反对了。天野响月不知道为什么艾莲想要射落和自己两个人一起去找人，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按照他们所安排的一般，带着浩和射落一起探索洋馆内部。

        几人先是找到了适合艾莲、美香和武三人躲藏的地方，临别之际，艾莲仍然没有跟天野响月交代任何事，只是对她意味深长地一笑。

        与她毫无默契的天野响月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将心里那句“我没懂你想表达什么”说出口。

        愿下辈子不再遇到谜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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