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早上六点，闹钟都还没来得及响，谭林已经在衣柜面前翻来翻去了
他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拿着裤子在穿衣镜前比划，每试一套，都要配上微笑的表情来看整体效果。直到床上堆满了淘汰的衣裤，他都没选到合适的。
不是衣服不好看，更不是因为廉价。这些衣物都是他妈妈或在网上下单或在实体店挑选之后寄给他的，唯一的亲情沟通都在这些衣物上了，怎么能不好？
谭林坐在床边，他觉得有点累。不是因为挑拣衣物，而是心理上的累。一味地想着穿什么会让她觉得最好看，尽管那并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和风格，尽管穿上去自己感觉如此别扭，好像外壳在和内心打架。这样她真的会喜欢吗？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自嘲的笑了一下。他把那些衣物一件件整理好放进衣柜，又将床铺收拾好。
临出门前，谭林又一次来到穿衣镜前。镜子里的的少年穿着一件灰色卫衣，领口处隐隐露出细腻的皮肤和线条流畅的锁骨。下身一条宽松的运动裤本是黑色，因为多次洗涤的关系，已经成了深灰色。他理了理自己的刘海，一张白皙的脸在黑色的刘海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漂亮。
他骑着自行车往城外走，路过了加油站，废品收购站，那家小超市和人来人往的工厂。他在心里默念着那个地址，远处一个醒目的路牌，路牌上正是“归楠村”，箭头指示着通往村子的方向。
谭林把车停在了那个破旧的报刊亭旁边，守亭的大爷给了他一节纸牌用来对号提车，还提醒他六点之前要回来，自己那个时候下班。谭林点头表示知道。
谭林走进村子，道路两旁分散着人家。有一家的妇女坐在小板凳上搓着衣服，一个大瓷盆里洗衣粉泡着女人的衬衣，男人的牛仔裤，小孩的围裙，也不分类，就这么混在一起，水管接在盆子里哗哗的流着水。她旁边的玩具木马上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可能是早上刚洗过脸，脸上手上还是干净的，但围裙和袖套上的污渍说明这种干净并不会持续太久。小孩儿摇着木马，摇着摇着就想去够旁边摩托车上的气球，一个不注意，整个身子往侧边翻去，立即就啊啊大哭了起来。
“哎呀，你个栽贼，摔死都活该。”女人放下衣物，把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抹了几下，上前抱起小孩检查。
“不准哭了，我看看，没事没事啊。”女人瞧着孩子只是摔疼了，放下了心，抱着哄他。
女人看见谭林，一张陌生的面孔，应该不是村子里的人。这也是一张极漂亮的面孔，女人不禁看住了眼。
“阿姨，可以跟你打听个人吗？”谭林不知道张临秋家的具体位置，只能开口问了。
女人回过神，抱起小孩走近他：“哦，当然可以了，你要找谁呀？”
“你知道张临秋家在哪儿吗？”
女人自然是知道的，大家离的不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只是这样一个标志的男孩儿来找她一个女孩，还是一个人来的，不免让人想入非非。
“哈，临秋啊，知道知道，你看啊，沿着这条路直走，第一个路口左拐第一家就是了。”
“啊，好的谢谢您。”谭林说完要走。
“哎，那个，嗯，小同学呀，你来找临秋有什么事吗？”或许神可以逃过八卦的心吧，可是她是人，最最普通的人。
谭林想都没想的说：“我来找她。”
张临秋正把没干的衣服挂到院坝里的晒衣杆上，今天出了太阳，难得的好天气。就在她转身想进屋的时候，一个灰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谭林走到她家的花坛边，看着愣在当场的张临秋，先前想好的假装偶遇的说辞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握紧了拳头，平复自己的心绪，笑着看着她说：“张临秋，你还记得我吗？”
怎么会不记得？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嗯，我记得。”张临秋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了，也不避讳的看着他：“好巧啊，你来这边找朋友吗？”也许，只是普通的偶遇。
“是，不，也不是。”
？？？？
谭林深吸一口气，大方的说：“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张临秋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像个白痴，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有人从路边走过，名目张胆的打量着他们。张临秋觉得这样下去会被人当戏看的。
“进来说吧。”张临秋转身回屋。谭林跟了上去。
爷爷在自己的屋子里休息，听到屋外的动静，缓缓走了出来。谭林礼貌的问了声好。
老爷子是有几分吃惊的，因为从小张临秋连一个女同学都没带回来过，一下子来了个这么漂亮的少年，实在不能不多想。
“爷爷，这是我的同学。他，他，哦，老师让他来给我送试卷的。”张临秋抢先开了口，她朝谭林递了个眼色，示意他顺着自己的话说，毕竟对于这突然的来客她自己也是一片空白，更别提她爷爷了。
“哦，是，爷爷你好，我叫谭林，是张临秋的同学，来给她送几份卷子。”谭林背着一个小书包，也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
“啊，小同学，你快坐。”
“临秋，快给你的同学倒杯水，真是麻烦他了。”这话是对张临秋说的。
“我们家条件不好，你多包涵。”爷爷不避讳自己家境贫寒，对人是一如既往的礼貌和热情。
“爷爷，您过谦了，没什么麻烦的，小事小事。”谭林真诚的说。
爷爷又与他寒暄了几句，就像对待一位普通的客人。然后他把时间留给了他们：“我要去休息，身体不行了，说一会儿话都累了。小同学，你别介意啊。待会儿吃了午饭再走吧。”
“爷爷您过虑了，是我来打扰了你们呢。”谭林站起来去扶着老爷子进了屋。张临秋坐在位置上看着。
谭林关上房门，看见张临秋坐在位置上看着他。他走过去坐下，喝了口水：“这水真甜。”
张临秋忍不住笑了：“就是普通的井水，哪里是甜的。”
谭林接着说：“我今天是专门来找你的。”
“嗯，你说了。”
“我，我，你还好吗？”
张临秋歪了歪头，思索了一下：“你问的是哪方面？”
“学习，生活，还有…”谭林觉得自己这样说跟问她你生活开不开心，学习顺不顺利一样傻。
张临秋想笑，但她生生憋住了，她假装回想了一下，然后诚恳的说：“还好，都还好。”
她回答完了，似乎该他说话了。
谭林觉得这样说下去跟吞咽甘蔗渣一样，没有营养还噎人。他豁出去一般，看着张临秋平静的眼波：“好吧，其实，我就是想见你，所以我来找你。”
谭林等着张临秋发问，张临秋却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你不问我为什么想见你吗？”如果张临秋这样问，他大概就要和盘托出了。
“想见就是最好的理由啊。”张临秋洒脱的回答：“你又没有打扰到我，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谭林忐忑的心似乎被安抚住了，他的高兴全落进了张临秋的眼睛。
“今天打扰你了，我先走了。”谭林背起书包要走，临出门又回头问道：“我，我还可以来找你吗？”
张临秋点头：“可以。不过要提前说，如果我在看书，就不能见你了。”
谭林喜出望外：“那我可以存一个你的手机号吗？”
张临秋念出了一串号码，谭林的手在数字键上按出前几位就自动出现了通讯录里面存的号码，他还是假装输完了完整的手机号。
“那我走了，你好好看书，有需要我帮忙的可以给我打电话。再见！”谭林挥手告别，沿着来路走了。
张临秋靠在门框上，心情很复杂。“再见？”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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