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空中花园的视野很开阔，所以还醒着的人都直面了壮观的爆炸场景，隐形的海盗船于火光中显形。

        船的残骸在五条君操控下收束成铁球。空中俯冲而下的鵺一扇翅膀，将两名异能者——源源不断提供战力的海盗船长和能将物体隐形化的二副电晕了。

        夏油君的飞行系咒灵们不慌不忙地叼起海盗船长和二副，还有几名没有战斗力、负责生活起居所以不参与登船的海盗船员，吞进肚子里暂时关押起来。

        【瞬间逆转形势，不愧是五条。这下就剩船头甲板那个麻烦的大副……喔，他飞去船头帮忙了。】

        我将术式附着在阿索菲本体的透明触须上，让他去吃掉花园里所有人身上的咒力残秽和术式残留。

        【降谷零的推测很保守呢。这个海盗团其实只有这三个异能者——不过三名异能者已经很多了。】

        阿索菲吃着小零食，看戏看得津津有味。我边听着他对现况的实时播报，边在花园周边设立结界。

        除了保护普通人的结界，其他的结界主要用来稳固钻石水晶号、让它不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损毁。

        四个孩子里，武斗派的纯、磷和夏歌分散在空中花园各处，脆皮幻术师的雪生则是待在我的身边。

        和太宰一模一样的小脸愁苦地皱在一起。

        现在是九点五十六分。距离太宰被斯米诺抓走过去了十三个小时以上。我营救太宰的行动也因为突然来袭的海盗团和「鬼赊肉」的孵化被迫中止。

        雪生不担心别的，只担心被抓走的爸爸。

        “爸爸现在没事。”我弯腰轻抚雪生的发顶，“但他中了些损害健康的强效麻醉药和生命抑制类药物……妈妈会治好爸爸的。不要愧疚，这不是你的错。”

        “但我要是再谨慎点……”雪生抬起手臂，只有我掌心大的小手抓住我的手，表情和声音都很委屈，“我的计划书都给森伯伯看过了。好丢人啊，妈妈。”

        “阿雪还小，有很多成长空间，既然是因为不够了解而失误，那就去了解爸爸。我猜他会愿意的。父母存在的意义就是站在孩子的前方。”我轻柔地说。

        “而且。”一直在想该怎么安慰、教育雪生，酝酿了一个多小时的我，慢慢把想好的台词说出来。

        “不要在遇到意外和失误后沉浸在懊恼中。但正常来说谁都会有这样的情绪，即使是阿雪的爸爸也有慌乱和无措的时候。你可以准许自己产生负面情绪，可是不要让情绪支配你，而是由你去支配情绪。”

        “把这些情绪当作动力，去思考解决办法，不要停滞不前。最后可能会力挽狂澜，也可能是白费功夫，但不管怎么样，阿雪，永远不要憎恨你自己。”

        雪生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而他人生第一次失误就导致了亲生父亲身上发生预料之外的事故。这对孩子而言是无法承受的。

        我的职责，是引导孩子处理他们不知如何处理的事件与情绪。但我一直在摸索什么是正确的「养育」。而且，我自己都有一些事没处理好。

        成长期间父母的缺失对我影响很大，即使朋友们给我分享了一些育儿经验，在孩子的情绪出现问题时，我对正确对策的反射弧还是太长了。

        这世上没有谁生来就明白该怎么当父母……但或许我在这方面的缺陷要更大一些。

        家里的长辈，阿索菲不能提供有情感的指引，鹤先生存在年岁很大，化成人形却没有多久。没人承担父亲的角色，我有时会有些疲劳。

        四个孩子都很幼小。我不能总是依赖于他们的早慧和成熟，否则我不过只是一个年长些的孩子，而不是母亲。我需要再努力一点才行。

        “谢谢妈妈。我明白了。”

        雪生的声音将又一次发起呆的我唤回神。他蹭蹭我的手，看样子是没有再自责下去了。

        “那么阿雪，可以去那边的结界里，帮妈妈确保小兰和步美的安全吗？”我温声询问他。

        小兰和步美正在里三层外三层的结界里昏睡着，我还用幻术给他们提供了被褥和枕头。

        目前处于结界外的只有拥有武力的能力者们，还有一部分清醒的、有行动能力的男性。

        但在中也那边的麻烦彻底解决后，我是要请敦君和镜花帮忙赶这些男士进结界里去的。

        “好的，妈妈。”雪生乖乖地说。

        在他跑向结界的同时，结界那边也跑来一个人影。两个孩子错身而过，没有看对方。

        “知子姐姐。”柯南喊着我的名字，在我面前停下。

        “你准备什么时候处理掉那只特级咒灵？太宰先生被那群人抓走后处境很危险吧，真的不去救他吗？”

        柯南小声问我，眼睛快速眨动，凭这个我就知道，他想问的不只是「鬼赊肉」，还有组织成员斯米诺。

        说起来，柯南一开口就称呼太宰为尊敬但疏远的「先生」而不是亲近的「哥哥」。

        看来他对太宰的第一印象不是很亲切。我瞄了眼跑到步美身边，和小哀打了个招呼坐下来的雪生。恭喜太宰父子达成惊吓柯南的成就。

        “当然很要紧。但我现在还不能行动，需要等。”

        如果不出预料，海盗团全军覆没、三位武力最强都空出手来的时候，躲藏着的人工异能者就会彻底展开他的空间，将整艘钻石水晶号笼罩在他的领域中。

        这样也挺好。至少有他支撑着我就不用耗费自己的精神力填入精神领域、维持钻石水晶号别散架了。

        “柯南君，异能对抗以及咒术师与咒灵的战斗很快就会展开，你是普通人，不要踏出结界范围之外。请把这件事也告知给毛利先生他们。”

        用正常音量嘱咐完，我又压低声音对柯南说：“斯米诺恐怕也会到场。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保护好灰原哀。别让斯米诺看见她的脸。”

        “我会的。”柯南慎重地点点头。

        我继续说：“组织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研究成果和代号成员。一定会派人来接应。我们会尽力，但如果没能留住他们……那也没办法。”

        “不过，放他们回去不是坏事。”我轻轻笑道，“作为病原体为组织带去我的「种子」，一传十十传百，消无声息地把组织渗透成筛子。”

        柯南有些低落下来的心情瞬间上扬。也不觉得无法逮捕组织成员是一件不好的事了。

        虽然这么说不好，但他甚至希望五条先生他们能配合竹夫人，多泄点洪，把人放跑。

        对付黑衣组织这样极恶的犯罪集团，适当的不择手段是必须的。柯南想。我们不用阴谋，他们也会用。快点捣毁他们，还能救更多的人。

        通过阿索菲读取到他的内心，我很感动。柯南在我赠与少年侦探团的两场梦之幻境中有所成长，相比过去对下黑手的接受度上涨了很多。

        “回去小兰身边吧，柯南君。”我摸摸他的头发。

        “嗯。知子姐姐加油，辛苦你们了。”柯南看着我露出阳光的笑容，在我的目送下转身跑回了结界内。

        他目标明确地跑向安室和冲矢。可以看出柯南非常担心自己离开一会儿他们就会吵架、甚至打起来。

        因为同样被困在这艘船上，于情于理冲矢、或者说赤井秀一都有权利得知当前的形势和敌方的情报。

        所以安室皱着眉，忍住对fbi的生理厌恶，和冲矢皮下的赤井低声交流着。气氛不大平和的两人注意到回归的柯南，顿了一下，险恶的气氛缓缓地回暖。

        成年人在孩子面前还是会克制一下互相的冲突的。我眺望了他们一会儿，默默回到结界建设工作中。

        【对了，竹知子。侵蚀很快就要完成，在那之前，要不要趁此机会试运行一下？正好有很多人昏倒了，可以当做测试服，看看需不需要调整最终效果。】

        我将马尾散开、在脑后盘起来。放下手，我犹豫地看向看着昏迷的人群，最终答应了阿索菲的提议。

        我的所作所为如果不看善恶，和反派没什么两样。这是这个国家的领导层看我不顺眼的理由，之一。

        【已调出模拟程序。请宿主输入启动口令～】

        “我最亲爱的你——作别渐渐浓郁的忧愁吧。”

        我念出「有栖川十季」的简化断章诗内容。

        无论在梦中干了什么，都不会影响现实。但对幻术师而言，却不是这样。我尊重现实中的秩序，然而许多人心中经年的创伤和噩梦需要一个宣泄口。

        会侵蚀现实的不只是小说，还有人们的梦。

        幻术结界内，柯南疑惑地抬头。

        他好像听到了很多「泡」破裂的声音。还有让人感到晕眩的口风琴声……是错觉吗？

        赤井皱起眉，比起柯南，他听到的更明显，口风琴悠扬的声音勾魂夺魄。与前者一样清晰地听到两种声音的安室想到什么，看向我这边。

        我竖起食指，对安室比了个「嘘」。那是牧羊人指引心中有深深伤痕之人、唤醒罪恶的琴音，是来自乐园的残响，即使醒着也能够听见。

        我刚刚意识到，试运行有个好处。

        只要升起「帐」，在场的普通人就不会被待会儿的战斗惊醒，不需要多费力气安抚他们。一切结束后，也不需要大范围消除这些人的记忆。

        解释说明不是我的工作。被费奥多尔屏蔽的信号恢复后，自然会有辅助监督赶过来——总监部一面干着坏事，一面还派人来善后，好忙啊。

        ··

        我们把时间往前调转一些。

        五条爆破海盗船的二十分钟前。竹知子与安室、国木田汇合，再与安室一起离开的八分钟后。

        九点三十六分，船头甲板。

        “唉，总算是把樋口给安置好了。”

        中也长长地叹了口气。芥川沉默着站在樋口旁边，因为需要保护同伴，只好退居二线。

        不过这正是太宰心中给芥川的定位。比起闷头向前冲的独狼，「罗生门」更适合辅助。

        “辛苦你了，中也先生。”芥川用「罗生门」构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半球体，只留下正对着前方的观察口。

        黑色球体表面有空间切断的效果。可以反弹袭向他这边的攻击，也可以伸出一些布料支援中也的战斗。

        但不间断的、看谁坚持更久的消耗战的持续时间太长了，再怎么是武斗派，中也和芥川都感到了疲劳。

        尤其，坐镇船头的海盗大副是触发型异能者。

        异能力的发动都有判定条件和媒介。这位大副先生看上去是远程攻击型，但他的攻击吸收的判定条件，其实是碰到他本人。或者说，将他本人包含在攻击范围内的异能和不同类型的攻击，都会被他吸收。

        正确的解决方法是近身战斗，因为他一直都在进行远程攻击。但不能碰到他，因为攻击会被吸收，变成无效战斗，这是他无所谓有没有人近身的原因。

        钻石水晶号上克制大副的除了五条悟就是竹知子。

        五条悟的无下限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成了「无限」，不存在肢体接触，攻击就无法被吸收。五条的体术比大副强，只要五条来到他面前，几拳就能把人揍翻。

        所以不想面对「无下限」的大副才不去船尾甲板。但他也不想面对魔人对他们提到的那个女人，和「人间失格」差不多的术式效果简直是超常能力的克星。

        原本世界上出现一个消除系的异能者就很麻烦了，怎么还会出现一个消除系的咒术师啊。盘腿坐在甲板上当炮台的大副撑着下巴东想西想，甚至有点困了。

        不管什么攻击，近不了身、碰不到人就毫无意义。就算近了身，卸除了「攻击」概念后也没什么威胁。这么说的话……这个重力使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大副边打呵欠边心不在焉地想。

        来自异能起源之地的欧洲，大副见识过很多危险异能者和超越者，也躲过了「钟塔侍从」的围捕，对远东的异能者都不是特别放在心上。

        只有五条和那个女人足够危险……不过，这次他们就是要被这些人抓住来着。

        随便吧，即使是被抓进默尔索体验「无限赛室」全套大礼包也行，至少安全。

        过于自由随性的大副几乎要倒下来睡过去了。中也看到这一幕，气得直咬牙。

        时间来到九点五十六分，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大副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要是不放水，谁会苟了这么多年、从那么多超越者和危险异能者手里逃跑，最后栽在这里啊。”

        大副困倦地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天空。白发的青年在大副视线所及的高空中悬停，冷冷看着他。

        “终于结束了。”大副毫无干劲地喃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不想让自己和兄弟们被那个缝合线脑袋当成研究素材，也不想当老鼠的狗。赶紧揍晕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海盗船长的异能创造的人偶消失不见，距离大副最近的中也快速地处理掉最后一个不是人偶而是人类的海盗，丢下手里的人，皱起眉。

        “虽然我们非常爱财，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从来不干好事，但都是因为爱好自由才成为海盗的——至少我们船是这样。其他同行怎么样不管我们的事。”

        从空中降落的五条按住大副的头。金棕色头发的男人垂下眼，毫无反抗之意，死气沉沉地哀叹着。

        “试问，谁乐意看着出生入死的兄弟每天被注入奇怪的药物，最终死在手术台上，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活下来的人还要继续面对疑心病强的要死的老妖怪，再迎来一个爱好给手下做大脑手术的新老板。”

        “那真是辛苦你们了。”五条礼仪性质地谦让道，语调却毫无同情之意，“请你睡一觉吧。醒来就在你们梦寐以求的安全性最高的异能者监狱里咯。”

        不等大副回应，五条就揍晕了他。这位最强咒术师从出生到现在，见过太多腌臜之事。他一直在面对咒术界的黑暗，因此对大副的话根本没什么多余的反应，谈不上完全相信，也谈不上完全不相信。

        “好了。结束。”五条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招呼夏油的咒灵飞下来一趟，把大副吃进肚子里，再扭头对中也和解除「罗生门」的芥川扬起笑容。

        “既然结束了，我们赶紧去空中花园吧～”五条语尾上扬，非常期待地说，“这个事态下她也躲不掉啦，快点上去说不定能抓到人哦？我指的是孩子母亲。”

        中也愣了一下，也没问五条怎么知道他在竹知子那儿也有个女儿。可是首领说了在那个人的计划完成之前最好不要和她见面。贸然去抓人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没关系。其实马上就要完成了，就差她走到人前展示形象，让小说真正入侵现实。之前不能看到是基础构架没完成，现在看到人不会出事的。”

        “……事实上，在下不止一次听到在下的养父和她聊天。”芥川用布料构成担架，让樋口躺在上面，面无表情地说，“不能看到她的只有你们四位而已。”

        “嗯、我知道哟。”五条并不介意芥川的拆台，笑眯眯地说，“因为我们——她的孩子们的父亲，是小说里四位男主角的原型，所以受到了限制，对吧？”

        “……原来是这样啊。也就是说，我被忽悠了。”叹了口气，轻易地接受了自己被首领变相忽悠的事实，中也扶正歪斜的礼帽，“那我们就赶紧上去吧。”

        ··

        【被发现了。不愧是六眼。这就理解了真正的不能见面的原因——之一。】阿索菲调侃地说。

        【另一个原因是小面码太怂了，所以才这么写。现在他们三个都在往这里走诶，要怎么办？】

        〖躺平。停止思考。〗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在他们过来之前，人工异能者就会行动。〗

        仿佛应验了我的话，浑浊的暗红光芒在第十四层弥漫开来。四周的景象逐渐黯淡、扭曲，我设下的结界与敌方的空间规则发生碰撞，亮起璀璨如星雾的光芒。

        〖阿索菲，趁着空间规则还没有混乱，快把鹤先生召唤回来吧。〗我对慌张地朝我跑来的敦露出安抚的笑容。和见到他们四个相比，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玩魔圆梗。你真的不是在立flag吗？】手动按下系统操作界面，阿索菲吐槽道。梦魔话音落下的同时，鹤先生从传送的光芒中跳了出来。

        “竹小姐！这是咒灵的领域还是异能空间？”

        半人半虎状态的敦来到我身边，表情十分不适。他的身后跟着靠坐在夜叉白雪的臂弯里的镜花。

        而我看到过于阴间的景象，思维出现卡壳。

        ……这玩意儿，应该是「迷宫」吧？

        血红肉块布满前后左右，上空和脚下。踩在上面还有凹凸不平的、让人汗毛直竖的质感。

        我僵着脸，快速地在孩子们的眼前糊上一层又一层的视觉滤镜，让他们不受到精神污染。

        【这个不环保的颜色看久了好辣眼睛，还是魔卡少女樱里的迷宫库洛牌的绿色更护眼。】

        阿索菲则是做出了非常脱线的发言。

        ……这是护眼不护眼的问题吗？

        羂索的审美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他派来的咒灵和人工异能者一个比一个阴间……啊。

        差点忘了，咒回是阴间少年漫。

        〖为什么这个迷宫会和人体肠道这么像……〗

        一阵吸气呼气，还是没忍住，给自己、鹤先生、敦与镜花也糊了几层视觉滤镜，这才感觉好多了。

        【嗯？我以为它看起来更像《沙耶之歌》？】

        “这么一说就感觉会冒出什么肉块组成的怪物……”

        鹤先生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虽然见惯了战场、本体用来砍过很多人，但这种太恶心了，属于审美冲击。

        “什么肉块的怪物！？”完全不知道我们的脑内通话的敦只听见鹤先生低声讲出来的那句话，大惊失色。

        之前就遭受过精神攻击的镜花，脸色更加苍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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