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前世

成和三十四年，十月初五，火红云霞漫天。

        城楼下黑压压一片人头涌动，到处是战斗的厮杀声。

        慕如烟身穿大红色拖曳长裙站在城墙上，暗金色裙摆在风中吹拂，如正在盛开绽放的莲花。

        阿姐死了，尸身就在下面，可惜她已无暇顾及。

        “为什么？我曾经那样信任你，把皇宫密道的位置告诉你一个人，为什么你要杀死我姐姐？”

        慕如烟质问眼前的男人，一双漂亮桃花眼燃起仇恨的火光。

        对面的英俊男人没有说话，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慕如烟，你怎么这么天真，你以为翟哥哥真的会喜欢你一个商户女吗？”一个瓜子脸女子靠在英俊男人怀里嘲笑，手扶住腰身肚子微微隆起。

        “他不过是为了从你口中套出军队的消息，如今兵临城下，护着你的那个贱人也没了，你合该去死！”

        眼前恨不得她去死的尖脸女子叫刘依依，是勾引了她未婚夫还不知廉耻炫耀的女人。

        而她旁边的男人，唤作翟霖，是慕如烟的未婚夫。

        “如烟，把玉玺交出来。”翟霖眉宇间满是不耐烦，语气高高在上，“我可以跟三皇子求情饶你一命。”

        这就是她的未婚夫，慕如烟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

        这男人前头刚背叛了她，趁着皇帝病重逼宫，还亲手射箭杀死她的胞姐，转头就可以面不改色逼问她传国玉玺的下落。

        玉玺是阿姐临死前交给她的最后一个保命符。

        没有玉玺，即便这场叛乱成功，三皇子登基名不正言不顺，同样遭人诟病。

        “我们相识二十余载，我为你出谋划策，你从一介白身一步步得到如今地位，却亲手杀死我最亲的人，夺走了我最后的希望，还想从我这里得到玉玺？”慕如烟望着男人，眸子赤红一片，似要择人而噬，一字一句道：“你、做、梦。”

        翟霖双眉拧成疙瘩，神情倨傲：“她是群臣口里的妖妃，即便不是我也有其他人。”

        “那就让他们来！而不是你为了邀功亲手杀死她！”慕如烟目呲欲裂，眼底凝结一层寒冰。

        好不容易合上眼，细密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层阴影，再睁开眼，她的话语从牙缝挤出来：“舒儿呢？

        “……”翟霖眼神微闪没说话。

        “当然是死了，你以为我会留下那个野种？我让人把她掐死了，”刘依依满脸得意，杏眼里充满恶毒，“哼，当年若不是你们姐妹，翟哥哥早就娶我了。”

        阿姐的孩子舒儿……

        慕如烟仍然记得第一次抱起那孩子，全身小小的一团，犹如小冻猫子。

        如今这世上她真的最后一点眷恋也没了。

        “她今年才三岁，”慕如烟双眼布满血丝，目光仿佛要把眼前人洞穿，“你们全部都不得好死！”

        翟霖眉头皱起，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只怪她生父是皇帝。”

        “不就是一个贱人生的野种，死了就死了，你若知趣，就该跳下去自尽，免得脏污了别人的眼。”刘依依在旁边不依不饶地叫嚣。

        “你觉得很得意？”

        擦了一把脸，慕如烟隐去眼角的泪水，睁开眼，目光锋利地盯住刘依依，嘴唇勾起一个美丽的弧度，纤细手指指向翟霖。

        “你以为我死了，他就会娶你为妻？”

        “你怕是不知道吧，翟家早就为他定了一门新的亲事，对方的出身不知比你高多少倍，可怜你一个孕妇还蒙在鼓里。”

        慕如烟的一双桃花眼清波流盼，嘴角泛起恶意的微笑，一字一句道：“你刘依依这辈子就是当外室的命。

        “你在说谎，我要杀了你——”刘依依面色扭曲，声音愤怒，发了疯似的乱叫。

        慕如烟勾唇瞥了她一眼，闭上眼，向半空中伸出一只脚，整个人在风中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瞬就要随风而去。

        “慕如烟，你不要命了。”翟霖的眸子露出一丝慌乱，色厉内荏说道。

        “你觉得我怕死？”慕如烟露出一口白牙，眼睛流露出一股解脱，头上的碧玉簪子在阳光下熠熠发光，“阿姐死去的那一刻，我也不想活了。”

        “不要做傻事，”翟霖心脏停顿片刻，死死瞪住她，面色扭曲一瞬，“云贵妃希望你活着。”

        慕如烟不爱翟霖。

        也许年少时匆匆一瞥曾经心生欢喜，但那不过是片刻之间，更像是对清晨朝露的感叹，如今再看就只觉得恶心。

        深吸一口气，慕如烟两道柳叶眉上扬，勾起嘴角，剔透晶莹的眸子亮如星辰。

        她对上他的眼，眉毛上挑，面色平静得可怕，用尽全身的力量缓缓说道：“翟霖，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提起阿姐的名字。”

        说着，她朝地上啐一口，伸开手全身往后倒去，脚尖离开地面，如猩红蝴蝶翩然坠下城墙。

        “你……”翟霖猛地瞪大眼睛，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伸手想要抓住她，正好掠过她的一片衣角。

        陷入黑暗前，风声在慕如烟耳边猎猎作响，仿佛幼年睡前阿姐哄她的歌谣，又有点像秦王军队战胜归来的鼓声。

        翟霖最后一句话想说什么呢？

        慕如烟脑子白茫茫一片。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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