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周三的下午，一班和七班的体育课撞到了一起。接近上课，班上没几个人走。陈方晋坐在座位上，微低着头，手下是一本近似崭新的课本。

        没有人注意到他低沉的神色。

        “老大，给你送好东西来了！”孙俊把一个文件袋放在了他桌上，在他前面的座位上侧坐下来，期待地看着他。

        陈方晋抬头温和的笑着问：“什么？”

        “你打开看看！”

        陈方晋打开文件袋，里面有十几张a4纸，每一张都排版整洁的印着习题。陈方晋抬眼看着孙俊，等着他解释。

        “这可是我爸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的xx七中的秘密资料，听说在他们学校也只有部分人才有的。厉不厉害？”

        “嗯，谢谢。”说罢，陈方晋合上文件袋。

        “诶？你不看看吗？”

        “晚上再看吧，我有事。”陈方晋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老大，你要去哪儿？”孙俊问这个问题不是因为八卦，别人去哪当然不关他的事，只是因为他觉得陈方晋不会离开教室，不会放下资料去做其他的事。

        陈方晋头也不回：“我要去上体育课！”

        孙俊看着陈方晋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真是奇了。”他看到桌面上那些干净的课本，小心翼翼的翻了几页，书上只留下了陈方晋的大名和几条简单的划线。

        “哇塞，这样也能考第一。真不愧是我老大！”

        田径场上，体育老师们各自带着班上的同学做着热身运动，陈方晋一眼就看到了队伍边上的谭林和段路飞。

        谭林和大部分男生比起来属于偏瘦弱的类型，他穿着一件灰色卫衣，衣服有些大，显得空荡荡的。

        后排男生的心早飞到了其他地方去了，急切地想要结束这对他们来说一粒米热量的运动，于是个个划水，做个伸展运动更像在伸懒腰。

        谭林不是，他认真的跟随老师的口令，每个动作都做的很到位，旁边有两个个性比较洒脱的女孩子一开始也不在意，看到他做的如此认真，自省的情绪上来了，也跟着认真做起来。

        陈方晋看着谭林比划着动作，脑子里浮现出不常用于男生的形容词——乖巧。

        是真的很乖。他忍不住弯了嘴角。随即，他又想起什么，瞬间收敛了笑意。

        老师一句话交代完，人群散开，段路飞抱着足球跑没影了。谭林往小卖部走去，他想去买根棒棒糖。

        “小林。”陈方晋温柔的叫他。

        谭林回头：“陈哥！你怎么下来了？”谭林小跑到他身边，风把他的刘海吹开了些，露出光洁的额头，上面有一层薄薄的汗。

        “我来找你的。”陈方晋看着他，拉了拉他空荡荡的衣服：“都降温了你怎么还穿那么少？”

        “不少，里面还有呢。”说着，谭林掀起了衣角：“你看，里面还有一件羊毛衫。”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拍了拍上面的小熊图案。

        “好了好了，快放下去。”陈方晋给他把衣服往下拉了一下。

        “陈哥，你说来找我的，有什么事吗？”陈方晋往田径场看了一眼，段路飞正在里面踢足球。

        “换个地方说吧。”

        两人来到了食堂后面的一块空地，现在不是用餐时间，少有人来。一块水泥砌的乒乓球台还没被搬走。陈方晋背对着谭林，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哥，怎么了？”谭林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他小声得问道。

        陈方晋回过头，看进谭林的眼睛：“小林，你拿我当什么？”

        “你是我哥。”谭林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你，还有路哥，就像我的家人一样。”

        “家人？好，我问你，我对你不好吗？”

        “当然没有，你们对我很好，真的。”谭林很慌张，也很担心，他从没有见过陈方晋这样，他的问句太尖锐，细想其实包含了太多委屈。

        “既然是家人，既然没有对你不好，那你……你们！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

        “你和张临秋的事。”

        谭林的心因为害怕不可抑制的狂跳，因为羞恼脸瞬间就红了，就像被大人抓到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靠深呼吸平静自己的情绪。

        沉默的时间里，树叶落地的声音都那么刺耳。

        “陈哥，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谭林明白了，陈方晋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和段路飞背叛了他们之间的友情。是啊，本来三个人无话不说，这件事情无异于搞小团体，怎么不让他伤心呢。

        “对不起。这件事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谭林抬起头，正视陈方晋。

        “还有呢？”陈方晋不想咄咄逼人，尤其是对他，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就像是一个执着于求证的疯子。

        还有？还有什么？谭林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现在谈恋爱，你还没做错？”你不说，那就由我来说。

        谭林想过陈方晋知道自己和张临秋的事后会是什么反应，他最多的应该是担忧，怕自己分心，怕自己的成绩受影响。可他为什么说这是一个错？

        谭林摇了摇头，他第一次反驳陈方晋的话：“陈哥，这件事，我没有做错。你可以说这个时候不合适，但，我觉得，我和她，没有做错。”

        陈方晋觉得胸膛烧起了怒火，但他还是在竭力克制。他深深吐了口气。

        “你觉得你喜欢她？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陈方晋的眼里，他真的就是个小孩子。

        谭林想了想：“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喜欢不是某个具体描述的名词，也不是某个生动展现的动词，我只知道，我对她，一定是比所谓的喜欢还要深的。”

        “那她呢？她怎么会喜欢你，你们之前根本连话都没说过。就因为你表白她就接受你吗？那是不是换个人……”陈方晋没有往下说，那其实是用无耻的想法来掩饰真正的狼狈。

        谭林为陈方晋未出口的话心惊。他的眼圈红了，因为委屈，因为愤怒。

        他把头转向了一边，墙角有棵枯瘦的桂花树。他想起了那个下午。

        “喜欢的。她也是喜欢我的。”谭林看着球台另一边的陈方晋：“陈哥，谢谢你的关心。我知道我很没用，但是我会对我自己负责，也会对我的感情负责。对你隐瞒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好，我再次向你道歉。你怎么怪我都可以，但，请你不要说她。”谭林离开了。

        陈方晋没有回头，谭林的话还在他脑子里回旋，他揉了一把脸，平静下来。

        球台两边都空了，真正的交锋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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