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两年后的9月。

        之前的妖术师京极夏彦事件，只有我一人飞往东京处理，随后又离开。但现在，是时候飞回日本，所以我们举家搬迁到横滨。

        我们已经在今年停留了三个轮回。虽然年份没变，但柯学上的两年和现实不同。「今年」是直到终幕为止不断向前延伸的无限循环。

        这个世界的住民不会遗忘「今年」的每个轮回中的经历，也不会察觉时间循环的异常，宛如八音盒之上的跳舞人偶，延续着它们的轨迹。

        12月31日的午夜，当时钟的指针跳转至零时，世界会回到「今年」的1月1日、重新再来。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消失，只有时间本身无法前进。

        “采购的东西要自己整理哦。”从中心街逛街回家、未嘱咐完，我家的两对「好」字便举着购物袋撒丫子跑了进去，“阿雪，不要哄小夏用重力操控帮你偷懒！”

        “因为太重了嘛～”雪生拖长尾音，被夏歌带着飞上二楼。刚学会瞬移的纯早就没了影，只有最沉稳的磷没用咒灵操术，老实爬楼梯。我站在玄关，无奈叉腰。

        “才搬来第二天，终于有个稳定的住处、姬君和公子们兴奋也正常。”停好车从车库回来的鹤先生将车钥匙放进鞋柜顶部的收纳盒，关门上锁，边说边换鞋。

        【而且可以见到父亲了。】阿索菲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脑内响起，【一直以来都只是通过幻术与梦境了解生父，如今很快就能相见……夏歌恐怕是最高兴的。】

        “小夏会高兴，除了因为可以见中也，还因为她能够现场观看我到底会选谁当他们共同的父亲吧？”收拾好四个孩子的小鞋子，我在鹤先生的搀扶下站起身。

        “毕竟夏歌殿对主公未来的夫君人选非常在意嘛。她很期待你会选那四位阁下中的哪一位，亦或是其他什么人。因为是幺女，又想以后会不会有弟弟妹妹。”

        由于契约关系，无需建立精神链接就能听见阿索菲的声音，鹤先生笑嘻嘻地调侃，与我一同走进客厅。他在墙边的控制面板前端详片刻、玉白的手指点击触摸屏上的按键，合起的窗帘于一声嗡鸣后向两边滑开。

        骤然入室的天光令我微微眯眼，等适应光线后，满目皆是艳丽的红。院落白墙黑瓦，贴着三面墙根，种满了一丛又一丛的绣球花，来日再到6～8月便会盛开。

        摇曳的火红翩然飞舞，与其他落叶一同轻轻眠于青石板路的后院地面。伫立院落正中的高大枫木，其树干从中向两边分开，枝繁叶茂、仿佛吸满了落日余晖。

        “喔！真是风雅啊。主公你要求种植的枫树已经变红了，到月底会更如火烧云霞吧。”鹤先生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这种场合似乎更适合歌仙兼定。”

        “按世界观之一来说的话，的确如此。不过鹤先生就足够好了。而且，如果歌仙先生来后发现众多文豪弃文从武、导致文坛凋零至此，怕是会直接晕过去。”

        “哈哈哈！也没有晕过去那么夸张，但寝食难安、痛心疾首倒有可能。”鹤先生是特殊分灵，拥有部分时之政府刀剑藏室的本灵关于诸位付丧神同僚的记忆。

        “所以他还是不来的好。”我走上前，将客厅通往后院的落地窗打开通风，“嗯……枫叶这么多，把它们收起来盐渍腌制，等下一个轮回正好做红叶天妇罗。”

        “只有我们六个的话，这些枫叶的量也够了。”鹤先生站在廊道向上眺望，随即看到从二楼最右侧房间的小阳台探出身的纯，雪发于枫红映衬下极具色差之美。

        刚抬手和小姑娘打招呼，二楼最左边房间的阳台就传来磷咬牙切齿的「姐姐，这个姿势很危险！」。多手的一级咒灵被召唤出来，拎着纯的衣领把人拽回去。

        这对因为胚胎的特殊性、得以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孩子类似于双胞胎，感情极好。之所以他们的房间会一左一右……因为最中间是通往二楼的楼梯与楼梯间。

        “惨了惨了。磷殿可不会轻易放过纯殿。”听着上方两只小不点的声响，鹤先生心有戚戚然地摇头。虽然磷会陪纯一起胡闹，但都保证会在我的容忍范围之内。

        所以，超出范围的胡闹，他就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男孩有模有样的严肃说教飘进耳内，还有在这方面和父亲如出一辙的小号鸡掰猫不服气的争辩声。

        “当初妈妈让大家一起设计装修、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房间，姐姐说想要阳台，所以大家都有了。

        基于男女有别，我们从现在开始分房睡。对外采光好的右侧两个房间让给阿雪和小夏、左侧是客房，我们睡对内的房间，为了保证采光、定在左右两边。

        中间部分正好用来做楼梯和楼梯间，二楼中央空出来的区域放沙发、书架和书桌充当开放式书房。姐姐提出的设想都实现了，但不是让你用来胡闹的——”

        之前，因为我们居无定所，磷和纯每次都睡在同一个房间，雪生和夏歌也是这样，只是不同床而眠。

        现在孩子们长大，我就买下再改建这套别墅。反正有异能特务科给我报销、也有portmafia出品的优秀安保。虽然房子很大，但用涤濯咒法一洗就干净了。

        不管时间循环中被冻结的生理年龄，磷和纯的灵魂年龄是6岁半，雪生的灵魂年龄有5岁，夏歌的生日在12月、但她和雪生同年出生，灵魂年龄也要满5岁了。

        我的主卧与身为近侍的鹤先生的次卧在一楼。包括客房在内的卧室均十分宽敞，自带干湿分离的卫浴。餐厅和厨房在同一位置，客厅单独分离，按孩子们的要求装修如现代化大广间，打开落地窗后，加上后院的空间，一看就是能供几十个人开派对的小型宴会场。

        “磷你好啰嗦哦……不会有事的啦，就算现在打不过爸爸、但我学会反转术式和「赫」的时间比他要早差不多十年，所以我未来一定会变得比他更强。

        你就是爱操心。虽然还没把滞空飞行融会贯通，但我有无下限术式保护，妈妈和鹤先生也在楼下看着，我不会受伤的。况且，我不是有你在嘛，弟弟。”

        “你真是……以前是无自觉的没心没肺，现在是有自觉但依然没心没肺……”磷这样说就是妥协了。对纯的纠正教育算是成功，起码她懂得哄人也有了分寸。

        “——纯姐、磷哥，你们收拾好了吗？下楼一起准备晚餐吧。”二楼正中央的窗户被推开，雪生裹挟着红光趴在窗沿、探出头来，“啊，妈妈，我想吃螃蟹。”

        ……那是楼梯间的窗户。以他的身高是够不到的。

        这小子，仗着自己和生父不同可以自由开关无效化，又让妹妹用异能控制重力帮他飞起来！

        雪生平常还是很乖的，但有些时候就会让人从心底感慨「啊，这孩子果真是太宰的儿子」。

        ··

        夜晚，portmafia管辖下的别墅区几乎万籁俱寂。

        结束用餐，我和鹤先生一起在开放式厨房洗碗，身后的餐桌上，孩子们正在聊天，话题跳跃。

        他们说着说着就莫名转到「生日」的问题上，但我心里清楚，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的谈话内容的重点哪里是生日，分明是各自的父亲。

        “三个月后就是小夏的第三次三岁生日啦。真好啊，我第三次三岁生日没能在横滨过……”雪生伸直手臂趴在餐桌上，鼓起脸颊，摊成软乎乎的猫饼。

        “哥哥，妈妈说我的爸爸要除夕后才能回来。所以现在是哥哥距离「爸爸」最近。”夏歌安慰地拍拍哥哥的背部——没错，又是世界名画《中也在出差》。

        “……你说得对。”雪生顿时容光焕发。这孩子知道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但还是很喜欢太宰。可能也有他看的关于太宰的梦境里掺杂了我的本命滤镜的缘故……

        “阿雪这方面真好哄啊～”要说重视，那当然是很重视自家父亲，但就是没有弟弟妹妹们那么在意的纯捧着脸微笑。或许六眼神子的表达方式和别人不太一样？

        “……姐姐。”磷无奈叹气。因为知晓了如果没有我干涉、自家父亲原本命运线中的故事，这孩子正在自己努力多看书多学习，力图变成靠谱守法的三好少年。

        “磷、再这样叹气你就要变成小老头了哟？小心未老先衰。我们还得过第四次四岁生日呢，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去东京过？爸爸的学生们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何止是震惊……

        我将洗好的碗筷餐盘放进机器烘干，心情复杂地想。

        大概那些孩子的第一反应，要么觉得我瞎了眼、要么觉得我和五条、夏油臭味相投，吧？除了虎杖君还有信任虎杖君的吉野君，不会有人觉得我们两情相悦。

        怎么说呢，这样一想甚至觉得那两位人民教师有一点可怜……不过，这也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名声。

        ··

        并非所有面带微笑的人都开朗好相处——这是几乎每个人类长大后都会有所感悟的常识。

        有时，这类人的内心反而住着一座无底深渊。

        嗯，上面那段话特别适合太宰，但重点不是这个……

        ……我想说的是，搬完家带孩子们出门熟悉横滨却遇到来玩的毛利一家和少年侦探团是什么人间疾苦？

        灰原哀会尽量避开安室透，所以这次旅行她和阿笠博士没有参加。但问题不是她，而是安室透在这里。

        论人民公仆见到养了四个一看就不是同一个爹生出来的孩子，带着他们的还是年仅二十岁的单亲妈妈，会有什么感受和猜测？

        四个烫男人里，太宰和中也只比我大两岁，但五条和夏油却比我年长八岁。

        不是相差八岁就不行，而是——热知识，纯和磷，2月10日出生，生理年龄四岁。

        即「理论上我应该在大约五年前怀上纯和磷」。即使拿了头发去查dna，他们也的确是我的孩子。

        这些人并不知道我的身体年龄早就冻结在二十岁，所以会很正常地想到，五年前我应该是十五岁的高中生——五条和夏油则应该是，二十三岁。

        明白我为什么会发愁了吧？樱花国的男女法定结婚年龄才统一为十八岁，我都能想象到安室透、毛利小五郎和柯南了解到孩子父亲的时候会脑补什么了。

        而且，安室透对我的四个孩子的脸应当无比熟悉。两位最强的特级咒术师和portmafia的「双黑」——降谷零甚至还和太宰的某次洗白期任务有直接关系。

        纯和磷这边避不开东京，为了实行计划我必须和名柯人物产生关联，也就是他们迟早会碰面……虽然我感觉他们已经对孩子们的四位“爸爸”没什么好感了。

        这在你的预料之中吗阿索菲？屑梦魔。即使是太宰和中也，也都是「理论上在十八岁的时候和十六岁的我有了孩子」……本次风评被害最惨的是好男人中也。

        【怎么能说我屑呢。】阿索菲悠闲的声音响起，这只没有感情的梦魔是不会存在愧疚心理的，【如果不想要他们风评被害、来到红方成员面前时二话不说就被逮捕归案，那竹知子——你牺牲一下自己怎么样？】

        还没问阿索菲到底是什么「牺牲」，毛利兰向我搭话了。被我摇头免了过于庄重的敬称、又得知我其实未婚，这位有着「天使」美誉的少女虽感到惊讶，却十分体贴地没有多问，毫无停顿地将夫人改口为小姐。

        当小兰了解我只比她年长三岁，对我几乎立刻亲近许多、是对待稍年长一些的姐姐的态度。毛利小五郎作出看到美女的反应……不是自夸，我的身材姑且算傲人……但在女儿的瞪视下只与我中规中矩打了招呼。

        不知为何也跟来横滨旅行的安室透温和地与我交换姓名，再谨慎地和鹤先生寒暄几句——他应当是看出鹤先生不是一般人了，事实上我们也没有掩饰——随后不再发言，只是跟在一旁，时刻看顾孩子们的方向。

        “竹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您的行程……”小兰带着歉意说道，明媚温柔的美少女望向前方，转口夸赞，“您的孩子们真是可爱又聪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跟得上柯南君思路的、和他年龄相近的小孩。”

        “哪里。他们能玩在一起我也很高兴。我的孩子们因为自小智商远超常人、又有各种其他复杂原因，没有去接受学前教育。所以这是他们头一次交到朋友。”

        被安室先生隐晦观察的我一边与小兰聊天，一边尽力忽略他的视线。成为咒术师与幻术师的现在，我对他人的目光更加敏感……但我的确很可疑，看就看吧。

        “我们是三天前新迁居到这里的，今天和鹤先生带孩子们出来认一认横滨的路。既然已经成为了本地人，想什么时候玩都可以，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倒是兰小姐谈吐得体，毛利先生有位十分优秀的女儿呢。”

        不管是被长辈称赞的少女还是与有荣焉的毛利先生都十分高兴。在我们这些大人的正前方，少年侦探团已经和我的孩子们玩在了一起，谈天说地、热火朝天。

        或许因为四个孩子超脱生理年龄的成熟，连柯南都难得在推理以外的话题上兴致勃勃。但我觉得，主要原因是除了一眼就能看出是我儿子的雪生、遗传特征明显来自不同男性的另外三个孩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吧。

        “呐呐，大哥哥你叫什么呀？是不是纯的亲戚？”果不其然，柯南跑回来，掐着嗓子装天真、走在拥有与纯相似雪发的鹤先生旁边，还不忘小心用余光观察我。

        “喔？小弟弟你很敏锐嘛。”被看到手上的刀茧和虎口划痕、证实武士身份的鹤先生不慌不忙地微笑，抛出假身份，“我是五条鹤，夫人和小姐少爷们的护卫。”

        “诶、是这样啊——知子姐姐是大家族的小姐吗？感觉姐姐和大哥哥的气质都非常斐然呢！”与安室先生不着痕迹地交换眼神，柯南继续用活泼的语调试探。

        “名门是五条家。我本身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只是拥有长期滞留的居住权。”警察厅和警视厅都保存有我的最高机密档案，安室先生一查一个准，无需隐瞒。

        见我这么配合，柯南有些意外。善良的小侦探迟疑了一下，思量片刻，重新张开口，还要再问什么。正在此时，刺骨的视线叫他脊背发麻，柯南扭头看去——

        ··

        和他们的年轻母亲长得最像的、排行第三的男孩，太宰雪生，在静静地盯着这边。年仅三岁的幼童带些婴儿肥的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眼中却毫无笑意。

        柯南感到浑身发寒。冰冷的审视感，不像一个幼童该有的昏暗眼神。但雪生又在竹知子看过去的时候恢复正常小孩的姿态——就是过于聪慧和早熟了些。

        “怎么了，柯南君？”小兰最先发觉柯南的表情不太对劲——好像被什么东西吓住了一般。她关切地询问。

        被心上人唤回思绪，面对双眸平静无波的竹知子，柯南也顾不上去想这位女士到底知不知道她那小儿子的异常，雪生的视线如芒在背，他扯起嘴角开始打诨。

        “没什么啦，兰姐姐！我去和大家玩了——”连理由都不找，总而言之快跑。被小兰理解为小孩子的好奇心已经满足，柯南回到孩子们的队伍里，擦了擦冷汗。

        “柯南君很聪明真是太好了。你理解的很快呢。”雪生笑盈盈地拍拍柯南的左肩，语气轻柔友好，“下次想问什么不用找我们的妈妈，我们很乐意为你解答。”

        “是、是吗，啊哈哈哈……”柯南干笑着，左侧肩膀一动不敢动。这家伙真的是三岁的小孩吗，太恐怖了。

        ··

        ……柯南那个样子，是被雪生警告了吧。

        宰科生物都不好对付，尤其当你有意接近他们重视的存在的时候，宰科生物的应激反应可大了。

        “看来柯南君和雪生君很合得来呢。”小兰欣慰地说。

        “……嗯，是啊。”没法说出真相的我昧着良心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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