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死

白芷最近过得很不好。

        虽然慕如烟保留了她一等丫鬟的身份，月银用度也不变，但白芷莫名就觉得受气。

        彩儿那家伙，以前不过掌灯的，如今慕如烟竟然把首饰盒子交给她管，以往都是她的工作。

        现在的白芷负责跑腿，给各个院子传口信，送东西。偏偏其他人趁机耍她，一件东西要她来回跑好几趟。

        众人看她的眼神带着戏谑，甚至有人直接上来就一顿抢白：“哟，这不是咱们院子里的白芷姐姐吗？怎么如今尽给人跑腿打杂了？”

        白芷气不过便跟人吵架，好几次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干的事被慕如烟发现了。

        可每次她被人欺负，只要慕如烟撞见，慕如烟都会出言训斥，其他人就收敛一点。

        横竖也不像被厌弃的模样，白芷只能当做主子脾气偶尔发作。

        这日，白婆子照常来看望女儿。

        “蔡嬷嬷那边还没消息？”白芷拧紧眉头。

        “那老婆子病了，夫人好几日没见她了，估计说不上话。”白婆子撇撇嘴，不以为意。“七姑娘又没有对你起疑心，你且先干着，日后再盘算其他。”

        白芷觉得亲娘说的话有道理，遂没多问。

        慕如烟出手大方，平日里赏了不少东西，白芷每隔几日就交给亲娘带回家去。

        “怎么又是些瓜果？不会是你昧下了吧？”白婆子狐疑地望向女儿。

        慕如烟往日赏赐多是碎银子，甚至有没用过的布料和旧首饰，如今却是吃的居多。

        白芷脸色一黑：“我又不是主子，哪知她在想什么，娘爱要不要！”

        白芷往日在慕如烟身边，赏赐随手可得，如今换了个跑腿的差事，没有油水累死累活，连这些瓜果都是她平日里省下来的。

        白白送给家里人还要被人怀疑……白芷面上不禁带出几分火气。

        “哎，我不就说那么个一两句……”白婆子脸色也不好看。“行了，你快去当差，别被人说道。”

        白芷也不听，扔下东西就“咣当”摔门而去，气得白婆子捂住心口大骂不孝。

        回到院子里，恰逢慕如烟坐在位置上大发脾气。

        “给我打，狠狠地打，非要把她打得把东西吐出来不可！”慕如烟额头青筋暴现，满面怒容，语气怒不可遏。

        彩儿被几个婆子扣住胳膊跪在地上，神色狼狈，脸颊两边有明显的巴掌印子，一瞧就知道方才被人打的不轻。

        刚才白芷还在心里骂人，见了她如此凄惨，面上如同吃了冰般舒爽。

        “怎么了？”白芷好奇扯住一个人问。

        那人老实回答：“姑娘的一条红宝石手链不见了，那是姑娘花大价钱买的，心疼得厉害，彩儿不是管首饰盒子吗？这才遭了罪。”

        主子的首饰盒子之前都是白芷在管，她很清楚盒子里绝对没有什么红宝石手链。

        那如今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白芷眼皮一跳，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刚想转身出去，就被人喊出了名字。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喊道：“……是白芷，我亲眼瞧见白芷偷拿的。”

        顺着声音望过去，说话的不是地上的彩儿还有谁？

        “你这个贱人在胡说什么？”白芷脸色阴沉冲上去打人，却被几个婆子团团围住。

        “姑娘，我没说谎，我瞧得真真的，她偷了红宝石手链，就把东西藏在屋子里，姑娘若是不信，一搜便知。”彩儿眉眼激动，拼了命爬向主子要证明清白，连双臂受伤也顾不得，指天发誓要是自己说谎就让她父母不得好死。

        这古代很少人拿父母发誓，毕竟孝大于天。

        其他人看白芷的眼神立刻不一样。

        倒是慕如烟多看了彩儿一眼。

        “姑娘，我是冤枉的，我是你的丫鬟，这要是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白芷努力朝慕如烟使眼色。

        往日慕如烟最注重面子，只要她这么一说，事情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然而这次慕如烟坐在上面不发一言，看着她如同看傻子一般。

        是了，彩儿不过一个丫鬟，怎么有胆子闹出这么一场……

        慕如烟只说了一个字：“搜。”

        白芷原本信心十足，但当几样红宝石首饰被搜出来的时候，她慌了。

        “这不是我的……”白芷咬牙切齿，眼睛狠狠地剜了彩儿一眼。

        “这当然不是你的，是你偷的！”彩儿却毫不畏惧，昂首挺胸地大骂，又转过头对慕如烟说道，“姑娘，她既然能有这么一次，只怕往日昧下不少。”

        所谓墙倒众人推。

        有人立刻识时务地站了出来：“对，我就亲眼看见了她给她娘送东西，说不定就在销赃。”

        白芷冷汗直流：“住嘴，你们是诬陷，我要找蔡嬷嬷……”

        蔡嬷嬷是夫人的奶娘，这话直接就说明白芷跟正院有牵扯。

        “我原本就要把你交给夫人处置。”慕如烟瞥了她一眼，神情泰然，抬手吩咐，“来人，把她一家子捆起来，先打三十板子再交给夫人。”

        被抓的时候白婆子正在和儿子儿媳吃饭。

        她一家尚且不知道是什么事呢，直接嚷嚷着找夫人做主。

        “一家子吃里扒外的东西！难怪会有这般下场。”负责抓人的用裹脚布把白婆子的嘴巴堵住，直接押人在慕如烟的院子前行刑。

        烈日晒在院子里，眼看着白芷不死也要掉一层皮。

        慕如烟坐在屋檐下，端着茶水喝得颇有滋味。

        白芷往日很是威风，负责打板子的婆子本来还想爱惜力气卖个好，一对上慕如烟清冷的眼神却颤了一下。

        “若有徇私，打五十板子。”

        上头传来主子清脆的声音，婆子立马清醒了。

        白芷只是奴婢，慕如烟是实在的主子。

        哪有为了奴婢得罪主子的道理？

        接下来婆子面露狰狞，板子打得一下比一下用力，好似生怕白芷一家活着站起来似的。

        可惜三十板子不至于要人命，慕如烟把奄奄一息的白芷一家交给了正院。

        正院的处置干脆利落，直接把人全家发卖。

        经过这一场折腾，谁也不敢小瞧慕如烟。

        毕竟慕夫人没问一句就把人发卖了，就相当于说明了她的立场。

        一时间，慕如烟院子里的下人战战兢兢。

        很多人以为慕如烟会趁着这个机会在身边大换血，可她没有。

        “看来不过小孩子闹脾气，大概这个丫鬟不知怎的得罪了她。”慕夫人勾唇一笑，随即将她抛在脑后。

        固定的印象很难改变，慕如烟往日贪图享受没脑子的模样刻在慕夫人心里，因此没升起多少戒备。

        三日后，有人告诉彩儿：白芷死了。

        原来不该死的，但白芷出去后发了热，家里人又不肯出银子，当晚一场风寒就没了性命。

        彩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

        她不是心软，既然答应了慕如烟的主意的时候，就料到会有白芷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事成之后慕如烟也答应只要她活着一天就保她一天。

        只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死了人。

        “姑娘早就预料到了吗？所以才……”把她一家交给了的慕夫人。

        彩儿纠结地看向慕如烟。

        “你后悔了吗？”慕如烟手里握住剪刀正在给白玉瓶子里的花儿修剪枝条。

        “没有，只是有点不忍心。”彩儿面上忐忑，“我没想白芷会死，她的结局不该这样……”

        “这世上哪有什么应当不应当？”慕如烟“咔嚓一下剪下枝条，“不过顺势而为而已。”

        “她既然暗地里联合蔡嬷嬷陷害我，就早知道会有今日。嫡母素来谨慎，绝对不会留一个叛徒在身边，无论如何，她在府里待不了多久，至于她离开府里之后的事，与我们何干？”

        “眼下没了她，大家都以为嫡母顾及我而处置下人，嫡母得了名声，我也能令下人信服我，这就是我们要的结果。”

        彩儿喉咙卡了一下，半晌才赞了一句：“姑娘聪慧。”

        慕如烟放下剪刀，用帕子擦了下手，说道：“我从不勉强别人，若你觉得我心狠，不愿为我办事，我便求了母亲安排你出去，从此你我便是路人。”

        “奴婢不想出去，奴婢要留在主子身边。”彩儿跪下来恳求。

        慕如烟并不意外。

        自由是相对而言的。

        外面百姓穷苦，府里至少衣食无忧，加上彩儿替她办了一件事，便相当于拿捏了她一个把柄，不怕慕如烟日后亏待她。

        彩儿是个聪明人。

        这样就好，省得她日后慢慢教。

        “彩儿这个名字不好听，”慕如烟把把手的帕子扔给她：“我阿姐身边有了知画，你便叫知琴。”

        希望这辈子，她能把琴棋书画这四个丫头凑全。

        改变前世的命运，这是第一步。

        “我让你打听的事，都打听好了没？”慕如烟瞥了知琴一眼。

        “好了，”知琴如小鸡啄米点头，随即面露不安，“不过小姐，你跟宁家少爷发生了这么大的流言，宁家恐怕不待见你……”

        “你以为我盯住宁少英不放？”慕如烟轻笑一声，“你家姑娘没这么傻，别人看不上，我就没理由上赶子。”

        她也不想抓住宁家不放，可谁叫那个人在宁家。

        这已经不是顾及自尊心的时候了。

        她要抓住一切机会改变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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