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海月开着车，继续行驶。仿佛通过了驱逐闲杂人等的结界，十季这才发现，商业街的拐角处有一家挂着原木色的温馨招牌、上书「神狩屋」的图书咖啡馆。

        虽然又忘了十季，但经过时间很短，海月还能通过思考辨识。确认十季可以看见「神狩屋」，海月喊了鸢一声。黑发青年懒洋洋地哼出鼻音，表示知道了。

        海月告诉十季，「神狩屋」是他和鸢所属的支部，负责人是一对双胞胎、鹿濑兄弟。七年前成为骑士后在这里建立「神狩屋」，因为距离有栖川家很近，接受骑士团的嘱托，监视身为泡祸幸存者的十季至今。

        剩下的事将由鹿濑兄弟为她解说，海月专心停车。从泡祸幸存者这个词中回神，十季想起来，这家位于商业街拐角的图书咖啡馆很多时候都找不到，是知名都市传说，老板是发色一白一黑的双胞胎兄弟。

        通常是黑色长发在脑后扎成丸子、文静温柔的弟弟在当班，白色长发在脑后束成低马尾、活泼恶劣的哥哥总是不在。但只有白发的哥哥当班的时候，外人才能找到这家咖啡馆，至今没人见过黑发的弟弟。

        休息好的鸢睁开眼，只看了十季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淡声解释，「神狩屋」很少被普通人找到是因为鹿濑兄弟的断章「黑白的境界线」隔断了内部与外部的空间。顺便一提泉的头发是受断章影响才变白。

        他们共享同一个噩梦，精神创伤的侧重点不同，断章发动后的效果也不同。拥有空间能力的是经常出外勤的泉，绪见通常留守。所以咖啡馆才只在泉留守、海月又在出外勤，无法代替泉掩盖支部的时候出现。

        就像十季本不该闯入那座公寓。大多数泡祸的内部都有「噩梦」张开的单独世界，可以理解为形同结界一样的空间。当时海月已经发动「牧羊人之歌」，十季却寻常地踏入了海月的「池」，证明她身怀噩梦。

        被泡祸卷入噩梦之中的地方与外界会产生五感上的隔离，没有例外。而他们体内作为噩梦碎片的断章同样有隔离的次级效果，只是相对真正的泡祸而言影响较小。也因此长期持有断章的骑士会遭到噩梦侵蚀。

        普通人类会无意识地避开被隔离的空间内侧，无论里面发生了什么，既看不到也听不见。但断章保持者无法像正常人类的精神那样容纳大量「神之噩梦」，所以对这种隔离拥有轻度抗性，基本不会受到影响。

        白发蓝眸的高挑青年原本百无聊赖地倚在门边，拽着自己的长发玩，察觉到有车通过他的断章划分的空间壁垒，泉扭头喊了声等在店里的羽生家次男英智，两个人一起跑向在马路对面停靠的黑色商务车。

        泉先是毫无距离感地称呼少女为「小十季」，随后告诉她，绪见可以切断异形和所属泡祸的联系、甚至操控异形，除此之外还有更危险的用法，辨认潜有者只是最普通的效果，所以他才会主动留守支部。

        鸢从车上下来，将两颗金子交给二哥。羽生英智揉揉幺弟的头发，将金子装到裤子口袋里，从海月手中接过钥匙，启动商务车离开。泉领着十季走向咖啡馆，做贼般小声说，英智是去鸢的山间工作室了。

        鸢的断章可以将死亡凝结成金子，将其埋进异形的尸体里能够阻止它们再生，所以是负责处理关东地区被害者尸体的「葬仪屋」，但他不会特地出远门跑腿，一般由其他支部派人将尸体送去工作室焚烧。

        店内，鹿濑绪见准备好医疗箱，十季一进门他就呼唤她「有栖川小姐」，十季和绪见紫色的眼睛对视。扎着丸子头的青年放松下来，告诉大家结果，十季是断章保持者、不是潜有者，并非本次泡祸源头。

        【“有栖川，你需要知道一件事。”为左手臂换上新绷带，收拾好医疗箱，得知十季并非潜有者后，唯一没有笑的鸢理智而冰冷地宣告，“一旦被卷入这边的世界就没有退路了——没有最绝望。只有更绝望。”

        “你必须做好觉悟。这不是命令也不是通知，而是过来人的劝告。你可以选择不加入骑士团，但你必须要对世界的里侧存有概念。否则你会连战斗而死、或不去战斗就这样等死这类最起码的选择权也失去。”】

        虽说不是惯于扮黑脸、只是实事求是，但鸢的话语十分不留情面，对一名高一的少女而言太过冷酷。然而其他三人都没有出口打圆场，显然是认同这番话的。

        绪见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温和地询问十季前往那座公寓有什么要事。十季这才想起，赶忙查询学生会的内部资料给新井生云打了电话。少年沉默片刻，表示明天会去学校拿，随后，也没什么可寒暄，便挂断了。

        泉伸手拍拍十季的后背，告诉她天色已晚，他护送她回家。有什么事等明天十季放学后，他和鸢去学校接她来「神狩屋」再谈。因为进入考试前的复习周，学生会没有什么需要她留下处理的事，十季点头答应。

        ··

        第二节开头，是仿佛一别多年的学校日常，好像昨日的血腥变故是一场突然的噩梦。但十季知道那不是。

        没有任何相关的新闻报道，看来「神狩屋」已经处理了消息。昨天晚上打电话时新井的语气毫无异常、并不知道他的表姐不幸去世了。十季把手机收回书包。

        一旁的好友荒川良介注意到她的神情、询问十季干什么摆着苦瓜脸，后桌的小笠原节子对她这个表情很眼熟，立刻伸手去拍良介，低声骂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们是欢喜冤家幼驯染，只要告白就能交往。节子和十季在小学是同班，良介则在隔壁班，他们三个也算玩伴。节子看到过姐姐去世后十季压抑的表情，和现在几乎差不了多少，所以才制止良介继续往下问。

        朋友们吵闹的背景音下，十季在多件事连番发生的刺激下沉郁的心情好了一点。昨晚，她梦到了姐姐的事情……因为亲眼目睹帆歌的死亡大受打击，在医院醒来后她失去了这部分记忆，但十季现在想起来了。

        母亲生完十季后没过几年便去世了，十七岁的帆歌同时负担爸爸、妈妈和姐姐的责任，又要兼顾学习，很辛苦。当时十季不知道姐姐患了和妈妈一样的绝症。

        那天，十季因为发现姐姐在打工的蛋糕店被奇怪的男人纠缠，在姐姐学校附近的花廊争论起来。十季劝她积攒社会经验在哪儿都行、换个地方打工。没想到又遭遇了那个奇怪的男人，被卷入了对方的「泡祸」。

        为了保护尚且年幼、身体健康的妹妹，帆歌毅然决然选择了赴死。十季只记得猩红的傍晚六点的天空，成为「爱丽丝」的姐姐的血，以及自称「疯帽子」的男人用充血的眼球怜爱地望着她、称呼她「柴郡猫」。

        十季努力从回忆中脱身，认真上课。放学时，老师再次提醒期末考的时间，让大家抓紧复习。十季收拾好书包，跟在又开始斗嘴的节子和良介后面走向校门。

        突然前面传来骚动，有女同学兴奋的尖叫。十季带着不妙的预感看过去，一只耀眼的白毛蹦蹦跳跳向她挥手，轿车后座的鸢和十季对视一眼，立刻摇上车窗。

        她感受到了鸢那一眼中的生无可恋和忍无可忍的羞耻感。十季深吸一口气，只来得及向两位朋友说一句别问，捏紧书包背带、跑到泉的身边推着他坐进车里。

        去往「神狩屋」的路上，十季拒绝思考看到刚刚那一幕的同学们会怎么想这件事。昨天泉说会带着鸢来接她，十季和佣人打了招呼，但没想到这么引人瞩目。

        到达支部后，已经准备好茶水点心的绪见听完十季的叙述露出苦笑。自家兄弟什么性格他还不知道吗？

        在圆桌前落座，十季的思绪被绪见的讲述代入严肃而悲哀的氛围中，不再去想先前由泉闹出来的动静。

        ··

        ……心中的噩梦之泡上浮、引发泡祸并处于漩涡中心的人是「潜有者」，一段时间后会变成「异端」。十季在八年前和姐姐帆歌遭遇的男人，就是异端。

        当潜有者们保有理智、没有因为化身异端陷入疯癫的时候，如果被骑士团找到并看守起来，不让潜有者乱跑，等到泡祸的内容结束，可以避免灾厄扩大。

        理论上，把因为「泡」而变质的一切全部销毁，只留下「噩梦」本身的话，潜有者是可以得救的。但迄今为止，没有一个潜有者能在泡祸结束后活下来。

        上浮的噩梦不会自己消失，异端化一旦开始便不会结束，为了防止永不停歇的灾害蔓延，负责战斗的骑士一旦发现变成异端的潜有者，就必须杀死他们。

        被卷入泡祸的受害者会在受到噩梦气息的侵蚀后逐步变质，最终异形化。他们和异端化的潜有者、异端化的断章保持者一样，没有救赎的可能性，只能杀死。

        疯狂是噩梦之门。无法忍耐泡祸与噩梦的他们，自我已经不再存在，彻底于噩梦中变成了其他的东西。如果不杀死他们，那份疯狂将会制造出更多的受害者。

        一个人只能持有一个断章，因为人类的心灵容纳噩梦的量是有限的。也因此，断章保持者对泡祸和其他人的断章拥有一定抗性。

        受噩梦气息侵蚀却没有异形化的泡祸幸存者，内心留有可怕的精神创伤、即噩梦的碎片，在经历泡祸闪回后会变成断章保持者。

        断章，说白了就是伴随物理现象的精神创伤。发动时所必要的对噩梦的痛苦和恐惧的闪回，会危及生命。

        骑士团通常建议断章保持者要像拼命应对ptsd，即创伤后应激障碍一样，避免会摧毁他们心灵的事物。

        但自发使役体内的恐惧、选择跟「泡祸」这种现象进行战斗的骑士们是不能这么做的。能够破坏噩梦的只有身怀噩梦之人——能够阻止泡祸的只有断章骑士。

        噩梦无法被解决，只能击溃。于是，断章这种源自噩梦碎片的超常力量是不可或缺的。并且，「让精神创伤成为能力」的断章，几乎是对付泡祸的唯一武器。

        为了发动断章，和其他保持者不同，骑士们时常将自己的心神放置在噩梦的闪回中、保持着暴走的风险。

        然而，断章对比「神之噩梦」又过于无力。这种脆弱而危险的武器，会强烈地影响保持者的精神状态。为了尽可能驾驭断章，骑士们普遍选择使用道具辅助。

        有的人穿上特别的服装以切换心情。有的人为了让自己心情平静，对于某些小物品非常执着。比如海月的口风琴。再比如，因为发动断章需要用缝纫剪刀剪断身上的某物，鹿濑兄弟留了长发。

        还有很多人使用被称为「断章诗」的关键词。例如鸢的「如果你想与冬相会，就来找我吧」。像鸢这种类型的断章骑士，是选择了与他们曾经经历过的泡祸有关的词句，将它们当成咒文咏唱。

        在断章诗唤醒痛苦记忆的同时，心中会条件反射般汲取噩梦。越痛苦，激发的断章效果越强。为了不在日常生活中回想起断章诗、以及固定对断章诗的条件反射，需要一定的训练和战斗经验。

        【“有栖川小姐，骑士团是不强制加入的，你可以慢慢考虑。但在你回家前，可以和我们的被监护人见上一面吗？”科普完基础知识，绪见向十季提出请求。

        “目前看来，你的断章似乎和《爱丽丝梦游仙境》有关。”青年紫钻般的眼眸恳切地望着她，“我知道这很唐突……可你或许能够给那孩子提供一些刺激。”】

        面对这样的语气和眼神——兄长关爱弟弟的眼神，精神创伤与姐姐的死有关的十季无法拒绝。于是，大家一起来到与咖啡馆侧门连通的鹿濑宅。

        在除了天花板以外，连地板上都堆满了书籍的图书室里，坐着一位红发蓝眸、心灵被破坏的少年。桌上摊着一本《安徒生童话》，他静静伏案读书。

        秋见梦予，十四岁。没有表情，不会主动说话，无法表达对「泡祸」的恐惧之外的其余感情。平常除了吃饭和如厕，一直在阅读世界各地的绘本与童话。

        绪见轻声诉说梦予的过去——

        三年前，市外郊区的别墅里，秋见家其中三人与一众亲戚全部惨死。在异形化的父亲吹奏的笛音中，唯一清醒的梦予被迫和已经融化到只剩手部的母亲、妹妹坐在一起，听着诡异的笛声，翻看童话绘本。

        在骑士们觉察到泡祸闯入那座别墅时，房中已经被融化到一半并融合成一团黏土状肉泥的、曾是名为人类的生物的尸骸填满。梦予的「心」被这样恐怖的、不忍直视的噩梦，连同他亲人的生命一起吞噬了。

        从那之后，他对外界的事基本不再有反应。本来将梦予送去相关医院或设施才算正常，但因为他持有断章又无法照顾自己，对普通人而言太危险，无法将他送去普通的设施，所以交给了「神狩屋」负责监护。

        说完，绪见询问十季可不可以和梦予成为朋友，即使不加入「神狩屋」，也希望她常来这里看看梦予——十季和梦予只相差一岁，比他们都适合与梦予交流。

        虽然梦予基本将自己的心与外界隔绝，但不是完全隔绝。已经有所恢复的梦予目前可以自己吃饭、也能在一天内认出他们好几次。悉心照顾他的绪见认为要一点一点刺激他，例如尽可能让梦予增加外界的朋友。

        但梦予身为危险的断章保持者，不是谁都能当他的朋友，绪见对此很头疼。在「神狩屋」里，鸢和梦予的关系最好，其次是绪见，然后是海月和泉。如果有十季帮忙，想必对梦予早日恢复与外界的交流有帮助。

        十季刚答应要和梦予成为朋友、常来看望他，阴冷的寒气骤然爆发，一动不动如洋娃娃的梦予感受到好似要将整个空间冻结的噩梦气息，猛然抬头，双眼恐惧地注视着从门边的书架上落下的——《格林童话》。

        ——断章「乐园残照」，被动型。能够预知即将发生的童话化的巨大泡祸的祖型。发动时，父亲苍白肿胀的手会出现、奏响邪恶的笛声。同时，母亲与妹妹如瓷白肉虫般的手指抓住童话书，翻开对应的那一页。

        当噩梦之泡过于巨大的时候，神之噩梦含有的全知性会稀释人类的个性，使其变得与瑞士心理学家卡尔·荣格谈到的故事「原型」，又或「祖型」十分接近。

        此时的泡祸将与寓言或童话有直接或象征性的相似之处。童话化的泡祸因为规模十分夸张，不太常见，因此也比其他泡祸要更加复杂，通常会按照童话故事或寓言故事的走向发展，也会有几名重要的「角色」。

        被分配角色的除了作为源头的潜有者，还有与潜有者的噩梦有关的、即将异形化的受害者，无意间闯入的人，以及试图阻止泡祸蔓延的断章骑士。虽然能够被分配的角色以原型故事的出场人物数量而定，但除了潜有者的固定位，其他角色可能存在复数的受害者。

        【“抱歉、有栖川小姐。似乎不能让你慢慢考虑了。请现在加入「神狩屋」，让我们对你进行保护。你被这场泡祸选中成为「角色」了。”

        绪见几步上前抱住梦予，让瑟瑟发抖的少年靠在自己肩上。他望向地上的《格林童话》，面色难看。

        “事实上，一周前，鸢和现在的你一样经历了梦予的预言，是同一场泡祸。加上有栖川小姐昨天去的那座公寓，他已经遭遇了五只异形。”

        童话书被翻开的那页正好是一章的起始。家喻户晓的故事题目与笔触柔和的插画印刷在一起，莫名诡异。

        ——「cinderella」。《灰姑娘》。】

        ··

        桐田编辑的表情十分难以形容……苍白、严肃，不仅战术后仰、还又出了很多汗。是我用力过猛了吗？

        织田作出道已有两年，夏目老师在织田作的刺激下又提笔写了几本书……他们非常没有自知之明地觉得自己很普通、写得一般，那我写的东西就更糟糕了。

        我的计划需要人们真心实意对我的小说付出关注，我只在文字里加入了增加读者想象力和代入感的精神暗示——啊，差点忘了……看来是精神暗示的原因？

        【可是他在心里夸你怪物新人呢。】阿索菲收回精神触须，在我的意识海里打了个滚。

        〖……这个世界的文坛已经到我这种都能被称作怪物的程度了吗。欧洲的超越者们明明也有写书的。〗

        【你可以多一点自信啦，竹知子。你写的很好。】

        〖谢谢。不过，这个世界也太奇怪了。电影和特摄剧发展的很好，游戏、舞台剧、音乐剧都有，也有很多三次元没有的漫画和动漫，怎么会没有轻小说？〗

        【如果是单独的名柯或咒回世界，当然有轻小说。但文野世界是没有的。轻小说属于娱乐性质很强的大众文学和通俗文学，大概因此没被文野世界入选。】

        〖啊……你说过这个世界以「书」为根源运转。明明文野的官方小说和特典就属于轻小说，这个世界却只涵盖纯文学、诗歌、童话之类……真是严格啊。〗

        【的确，写得好的轻小说很多，但一提到「文豪」二字，想到的就是作品的文学性和社会意义什么的……人类真是有够复杂，对这些概念未免太计较了。】

        〖毕竟每个地区的文学作品的诞生，反应的是当地的风土人情和社会现状，不同世界的同一人，也不会写出相同的作品……所以我的书与其说写得好，不如说这个世界的人需要这样的呐喊，用来驱逐死寂。〗

        “真是可怕……”这时，桐田编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我，“如果竹老师小说中的那位「神」拥有人格，恐怕众多的泡祸幸存者都会恨祂恨到发疯吧……”

        “实际上，有不少骑士就是依靠对神的憎恨驱动自己战斗。”我回答他，“神做事总是心血来潮，没有任何意义或缘由。祂是公平的，然而太过公平也可以称为随机。「完美的随机」与「不存在」是一回事。”

        “不愧是那两位推荐的老师。您很有才华。”似乎已经认可了书的价值，但还要继续审核，桐田编辑在往下看之前问我，“《断章》的分类是荒诞小说吗？”

        “您怎么会这么想。实在是谬赞了。”我完全不敢接下这种等级的高看，连忙摆手澄清，“是轻小说——无论是谁都能轻松阅读的大众文学与通俗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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